每年開春之際,都城中人為了迎接這份嶄新的氣息,便會點河燈緬念。久而也就成了傳統,稱為“千燈節”。
城主倒非頭一次邀請淩煙閣,隻是閣主向來不理睬這些。沒想到他竟會促成了城主這一心願。
“清和姐姐還是漂亮的,平常不愛打扮是樸素的美,此番上了妝容,當真是能豔冠群芳了。”
桑兒替我梳妝之時,如此饒舌著。我不應她,隻是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兩靨胭脂,眼角淺勾,眉間烙了點朱砂,描眉畫唇,儼然雍容成了自己都認不出的模樣。
我從不自恃貌美,也知此生早於身外的這些清了界限。
起身,桑兒為我理平了小裳然後取過掛在一旁的淡藍外衣,顏色雖不那麼明豔,但衣上金絲銀線描摹出的紋路絲毫不顯得素雅。
束好腰身之後,桑兒俯下身為我鋪平了裙擺,她的聲音也正是此時傳來:“清和姐姐這衣物首飾太沉,會影響你身手嗎?”
我被她這一問唬住,半響才答道:“隻是以琴女之身前去,用不著動手。”
她直起身子,會意的點了頭:“清和姐姐,多加小心。從她眸中,這份掛心,似乎毫不摻假。”
白鶴酒樓位於城中最繁華的地段,樣樣奢華,仿佛專為這些達官相聚作樂而建。高樓之上,賓客紛遝而來,錦衣華服配著金釵銀鈿。我靜坐於堂中一角,環著素琴,淡淡掃過來人。
直到忽閃而過的一個人影,讓我瞬間放棄了對其餘所有過客的注目……
他一襲青衫,於人群中端步行來,眉目似畫,英挺而又溫婉。
恍惚如昨日初見,他含笑謂我曲意,亦是這般的溫潤如玉,柔情似水。隻是這一見,隔了些許時日,他身邊之人比我多了張明晰笑靨。
夜色漸濃,燈火更盛,高堂被映照得猶如白夜,除卻多了那麼些昏黃。賓客滿座,而我也起身去到簾後,等待城主發話便可奏樂。
桑兒則在後堂,她自是聽得清這裏的一切動靜。隻是城主並未立即讓我演奏,而是清了清嗓,用威嚴並著慈祥的聲音發話:“在座的各位都是都城的大家,昌某在此十分感謝各位賞臉赴宴!”
隔著垂簾,我看見正座上的人飲盡了一杯酒,而目光一轉,便又見到坐在離高座最近的二人,那女子一襲豔黃宮裙,難免引人注目,她眸中笑意淺藏,為身邊人斟好了酒,君懷靳隻望了她一眼,淡淡點了頭。
“借此機會,昌某向各位介紹一位公子。”說話間,城主也將目光轉向了君懷靳:“小女出城遊玩,不幸遇到刺客,多虧少俠出手,才得以平安歸來……我昌家向來有恩必報,君懷靳公子有何要求,但提無妨。”
原是如此,如此尊貴不似常人,原是城主千金,而他倒也實在俠義,逢人便救。
君懷靳隻是在座下細細品了口酒,身旁的女子目光殷切,絲毫不掩飾暗許芳心。
“在下闖蕩江湖,無所貪享,隻素聞淩煙閣中個個音律勝過常人,不妨,城主就贈在下一首曲吧。”
在座的人都有些愣神,隻求一隻曲,作答城主千金的性命?
我與他隔著一扇輕簾,覺出他望向我時,目光熾熱。
“……自然,可以……”城主也略有些掛不住麵子,但依舊裝作平靜:“公子請點。”
君懷靳再度望向我,我與他對視,這份久違的認真,正如我日日所牽念的。
“便一曲《梨花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