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盔甲就在懷中,重量依舊,可穿它的人已經不在。
指尖黏膩的觸感讓衛琳琅一顆心如刀絞。
這是血,是她父親的血。
恨,從來沒有哪一時候,她像這樣恨過。
以前,她有多愛這個男人。
現在,就有多恨。
她恨他的黑白不分,恨他的無情無義,恨他的心狠手辣。
牙關被咬的出了血腥味,衛琳琅一雙手摳著盔甲摳到指甲斷裂。
十指連心的痛比不上此時心中半分。
她忽的抬頭,沒有焦距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謝長漣,似要將他灼燒,那樣刻骨銘心。
“謝長漣,我祝你日後日日笙歌,夜夜快活,多年後,亦能如此刻這般心硬如石,你最好別再念及我,如若不然,穿腸入骨,藥石無醫!”
她聲聲如泣,似用盡了一生的氣力。
謝長漣眉頭幾不可聞的蹙起,他盯著那張讓人乏之無味的臉,忽的,有一絲心慌。
“來人,王妃飽受打擊,胡言亂語,將其帶回去,好生看養!”
他話畢,家奴蜂擁而上,簇擁著衛琳琅要將她帶回去。
本該束手就擒的人猛地甩開束縛,她腰背筆直,身段清瘦,一如初見。
隔著三步之遠,謝長漣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傲氣。
這是,她最後的驕傲。
“本將軍自己會走!”
她自稱本將軍,而非鎮南王妃的頭銜……
謝長漣不悅的陰沉著臉,正欲發火,卻聽得阿籬驚叫一聲。
“王妃!”
但見衛琳琅行至一半,忽的一口鮮血噴出,染了大半衣襟,身子軟軟倒下時,還死死的抱著懷裏的盔甲。
謝長漣自身都未察覺到的一絲慌張,厲聲喝到:“愣著做什麼,都是死人嗎,快去找太醫!”
令下,不待阿籬反應過來,扶著的衛琳琅早已經被其搶先一步抱進屋。
阿籬怔怔的看著他倉促的背影,麵上浮現不解之色。
王爺,是在關心王妃麼?
事實證明,是她多想了。
太醫來診斷,說是一時受到刺激,氣血攻心,沒什麼大礙後,王爺便再未踏入過清苑。
此時,距離衛家事變已經過去一月有餘。
衛琳琅的身子始終不見好,太醫言說無礙,可她的病情總是反反複複,最後,好好的一個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阿籬最是心疼,瞧著衛琳琅日漸消瘦的身子骨,唉聲歎氣。
當事人卻不以為然,內心竟難得寧靜。
這一月大病裏,她想了許多,也記起了許多。
從初見謝長漣的驚豔,到後來的一顆芳心錯付,再到誤打誤撞結姻緣時的暗喜,直至如今的心如死灰。
五年的時間,分明不是很長,卻像走完了這一生。
仔細數來,她衛琳琅除了征戰沙場外,堅持的最久的事情,便是愛著謝長漣。
可是,做的很糟糕。
“哎……”
衛琳琅坐在床榻上,遠處吹來的風兒將她的歎息聲吹散。
“阿籬,今日是冬至了吧。”
她輕聲說道,阿籬驚喜於她整整一月終於肯開口說話,連連點頭應承。
“是冬至了!”
“冬至了,該吃點餃子才對,阿籬,你且去廚房包些吧,往年都吃餃子,今年可不能落下。”
阿籬聞言欣喜的應下:“王妃您等著,我去去就來,一定給你吃到最香最好吃的餃子!”
小丫頭說完便跑出了屋子,推門時,隱約聽到她一聲驚奇的呼聲:“竟下雪了!”
下雪了嗎……
衛琳琅心中一動,下了榻,摸索著走到窗邊,將手伸出窗外。
有冰涼的觸感落到手背,濕濕的,不一會兒便沒了感覺。
她攏了攏身上的衣裳,輕笑。
今年這雪來的早了許多,記的往年,都是在臘月後才飄雪,那個時候,正好是她與謝長漣初遇的節氣。
初雪,初見,訣別。
是個好日子呢。
冬至這日的一場雪下了足足一下午,時候不短,卻將整個大陳都淹沒在茫茫雪海之中。
美極了。
阿籬搓著手從廚房間端來一碗水餃,想著回去後要好好和王妃說說那些下人,是如何的見風使舵。
出了廚房時,卻隱隱見到一抹光。
天色將晚,東際的光便顯得愈發明顯,待她分辨出那是什麼發出的光後,手中的瓷碗啪的一聲落地而碎。
阿籬紅著眼,提起裙擺便往回跑,便跑便帶著哭腔嘶喊:“走水了,清苑走水了,快來救火啊!王妃還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