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這邊忙活著,而孫順眼則出上街去買報了。
隻是上了街後,他卻有些發懵。
昨日出來撐左姑娘的百姓這會兒又聚集起了。他們圍著一個個讀書人,而這些讀書人還站在凳上,手裏拿著報紙,神情激憤地大聲嚷著,“有法不依,法如空物!要想杜絕貪腐,唯有法製!這是昔年鎮國公在瓊州日報寫的東西!今日看來,若想要我大明昌盛,百姓安樂,不受那外族欺辱,必要引鎮國公之法!
法治,而不是人治!昨日之事,皆是法製不全引起!這勳貴大臣犯法需聖裁也就罷了!為何連其家眷犯法,地方官也不得依法辦案?!這山敏正之前便多有不軌之舉,坊間更有傳聞,強占他人妻,致使那女子跳河自盡!此等劣行,駭人聽聞!可這偌大的京城裏竟無人敢管這一事!
如今新任府尹左雲舒不過是依法辦事,卻還要遭受責罰,這還有天理嗎?!
左雲舒年僅十七便以女子之身泅渡長江,火燒敵船,浴血殺敵於陣前!自為官來,莫不是以窮苦百姓為重!遠離父母,一人獨自去那瘴氣滿滿,黎人時有鬧事的海角之地,一守就是五年,愣是將那片蠻荒之地治成了人間天堂!
更莫提,在這八年中,她還多次打退清軍,粉碎了清韃欲吞沒我大明的圖謀,守護了一方百姓安危!
此人忠臣良將今日竟被閹人潑洗腳水,受這般淩辱,這還有王法嗎?!難道皇後就可以為所欲為?!那太監是皇後宮裏的人,若無主人首肯,牽著的狗哪裏能咬人?!”
“說得對!一定要給左大人討個說法!”
“依法治國!”
“嚴懲山敏正!”
口號一陣接一陣的響起,所有百姓好似都跟瘋了一般,瘋狂舉著手大叫了起來。
孫順眼嚇得往後退,腦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些人瘋了!
他們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般,說著嚴懲山敏正,可那樣子分明是要陛下嚴懲皇後!
他不敢多逗留,買了份報紙,匆匆掃了一眼後,便飛快地跑回府去了。
路上,他想起那個有過幾麵之緣的尹梔蕙。
那個敢於在陣前與韃子頂缸的小姑娘果然是個狠角色。
昨個兒就聽說她半夜還在四下奔走,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今日報紙上竟是有這多名家發稿抨擊此事。
那些人中可不乏大儒啊!
這小姑娘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果然,被左弗看中的人都太可怕了!
回到府中,他喘了口氣,躡手躡腳地進了孫訓珽的臥室,將報紙放到案幾上,剛要轉身,卻聽到孫訓珽的聲音傳來,“大夫人入宮了吧?”
“爺,您醒了?”
半透明的床幔被挑開,孫訓珽略帶疲憊的臉顯露出來,他打了個哈欠,道:“白日睡覺總是睡不安生……”
頓了頓又道:“報紙買來了?”
“是,爺。”
順眼又將報紙拿起遞給孫訓珽,“外麵都鬧開了,也不知那個叫尹梔蕙的姑娘使了什麼手段,竟有這多文人撰稿抨擊安山侯教子無方。”
“那些人素來以清正自居,既不入仕求前途,自是要求名望了。像這等勳貴子弟欺辱百姓,清官出頭受辱的事自是少不得他們發聲。”
孫訓珽一邊掃著報紙上的內容,一邊慢悠悠道:“本就有所求,若是加以許諾,將頭版的位置多讓他們占幾回,自能水到渠成。”
“那些人在意名聲……所以尹姑娘利用了這點?”
順眼瞪大眼,“娘唉!那姑娘年歲也不大,咋也這多心眼?”
“嗬。”
孫訓珽笑了起來,“能被她看中的人,還親自跟陛下開口討身份的人能差?無論是心性還是能力那必得是上佳的。她招募的人才不少,可招募的女子有幾個?能跟在她身邊做事的女子,除去那些婢女還有誰?這可是她培養的第一女學生,自是上心。這等攻心之計,善用報紙的手段也隻有她才教得出來。”
“爺,可,可左姑娘看著挺剛直的,不像有那麼多心思的人啊!”
“嗬。”
孫訓珽又躺了下去,打著哈欠道:“不行,我還是得逼著自己睡會兒,不然去看她時,讓她瞧見我這醜樣子怕是更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