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便是轉身上了轎攆,回深宮去了。
呂大器望著朱慈烺消失在暗夜裏,他又望了望被百姓圍著的左弗,心裏異常沉悶。
這對君臣曾患難與共,在最艱難的日子裏相互扶持。本以為,這對君臣將寫進史書成為君臣和睦的典範。,可就現在看來……
呂大器慢慢收回目光,自嘲一笑。
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了,不是嗎?
暗夜裏,高庸的身影又再度出現,他躬身道:“諸閣老,陛下有旨,黃寺允(坤寧宮首領太監)不滿鎮國公指責借皇後名對宮婢小太監行勒索之事,今日趁機挾私報複,其行惡劣,現奪其坤寧宮掌宮太監一職,杖一百,以儆效尤。”
呂大器的眼睛紅了,上前一步剛要開口卻被錢謙益擋住,錢謙益連連道:“請公公回稟陛下,老夫會照辦的。”
高庸點點頭,望了一眼宮外的左弗,發出一聲低低歎息。
這天下終究還是大於恩情……
小左大人終究性子太剛烈了些……
高庸此刻心裏很矛盾。
他不希望看到這二人走到互相猜忌的那一步。在江東門時雖不自在,東躲西藏的,擔驚受怕,可高庸也覺得那是他為人以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他對左家有著很深的感情,他真不希望陛下來日會治罪左家。畢竟,小左大人手段再神秘莫測也是向著陛下的,哪怕不能完完全全掌控這個人,可起碼也不用為敵。
而且……
小左大人既然是神仙,怎又會在意人間的權勢?這樣的神仙下凡來,要得是功德。功德越高,來日在天上的仙位越高,區區凡間權勢她要來何用?
高庸慢慢向深宮走去。
男女之間的事他真是不懂。雖然現在也有個宮婢對他挺好,噓寒問暖的,總是想著法的去借用小廚房給他做蔥油餅吃。對此,他雖感到溫暖,感到熨帖,可他也不確定那是不是男女之情。
因為那等感情和陛下比起來,好像有些寡淡了。陛下所作的一切就是希望小左大人放棄名分,安心當他背後的女人。盡管他沒說出來,可看了這些年,高庸覺著自己也看明白了。
陛下或許想著,這樣才算真心。畢竟,真心喜歡又何必在意名分?可小左大人那樣驕傲的人,怎會允許自己做出有傷風化的事來?
陛下要以此考量小左大人的真心,而小左大人偏偏不肯,或許,這才是裂痕產生的原因吧?
對於陛下的行為高庸不懂,也不敢說對與錯,隻是他隱隱覺著這樣反而可能會將人推得更遠,沒見,小左大人現在跟安順候反而是走得近了嗎?
帶著滿心的惆悵回了深宮,一問之下,才得知,皇後暈厥,陛下已趕去坤寧宮了。
他趕到坤寧宮,卻被告知皇後蘇醒了,陛下正陪著,今日就住在坤寧宮了。
高庸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這似乎是除去初一十五,天子頭一次在其他日子裏夜宿坤寧宮吧?
高庸輕輕歎了口氣。
心裏暗暗想,若是將心思都放在皇後身上也好。這樣皇後也不會嫉妒,天子也能慢慢淡了對鎮國公心思,一旦心思正常了,或許就不會再猜忌鎮國公了。
“錢公,為何要攔著我?”
皇宮城樓上,呂大器頗為不滿地道:“這分明就是……”
“呂老弟。”
錢謙益肅著臉道:“有些事總得有個交代,而身為天子總得有個台階下。不然你想如何?讓天子去給一個臣子作揖賠禮嗎?天子真做了,左弗有那命接嗎?天地君親師,天子就是天子,臣就臣,再關係和睦也要恰到好處,不然就顯不臣了!”
“昔日宋仁宗被包拯拉破了衣袖尚能忍受,陛下為何不能學仁宗?!”
呂大器冷哼著道:“難道這有損宋仁宗之名嗎?!反是顯君王氣度,成為千古美談!”
被呂大器一噎,錢謙益說不出話來了。曾櫻眼見場麵尷尬,便忙道:“還是快開宮門,讓鎮國公早早回家去吧!這多百姓聚在這兒,容易鬧事!”
有了台階下,錢謙益自然是下得快。不理會呂大器那要吃人的目光,吩咐道:“快去開宮門,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