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擱下筆,宮秋吸一口氣,問,“父親哪裏可是有什麼變故?”
李聿走過去拉了他在懷裏,“宮秋,我不喜歡你的口氣,無論你做了什麼,也無論我做了什麼,我們永遠都不會變。你不用裝出刻意淡漠的樣子……”
“並不是我一個人裝出來的……”
李聿要貼的很近才聽到這句話,隻是這句甚至不能說不上是埋怨的話,卻突然讓他心痛起來,這個孩子一直依賴自己,就是在和自己作對的時候也依賴著他,其實是自己背棄了這份依賴,讓他離開自己的保護被另一個人留在身邊……
壓下心裏無端的思緒,李聿笑起來,“才說你長進了,怎麼還是小孩子一樣的,我怎麼可能對你淡漠,隻是……”
“隻是身不由己……”宮秋突然崩出來這句話,回過頭,一雙晶晶亮的眼睛直視李聿。
李聿自然不是要說這句話,但是宮秋這麼望著他,他實在說不出來更加婉轉的話來掩飾。似乎心裏麵一直隱隱知道的一個秘密突然被人掙破了,有些東西掙紮著呼之欲出……
宮秋終於先低頭看著那雙越握越緊的手,打斷似的問,“還是告訴我,父親到底有什麼事情吧。我知道,你最近必然很忙,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你不會來的……”
李聿覺得這句明白透亮的話頭幾乎要把他淹沒下去,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欲蓋彌彰,不由微歎了口氣,“你該知道濱州城已然解圍吧,你父親現在已經安然無恙。”
“我來,隻是因為的確很久沒有看見你,很想你……”
“而且有一些事情,我不希望別人告訴你,更不希望你因為最後知道而怨我。依原定計劃,濱州城還要拖上幾天等江麵平靜下來再派援軍的。但是你父親遇刺,所以……援軍不得已冒險渡江,慶幸的是損傷不大,而你父親因為救治得時也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休養幾日。”
宮秋已經打好了防疫針,聽到這裏卻有些迷惑,戰場傷亡總難以避免,不過父親既然性命無礙,這一次便是大幸了,而且因為無力支撐,亦不會有平叛之功,對父親來說,隻怕倒因禍得福了,李聿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實在奇怪。
“我之所以一直不告訴你,一來是因為你父親的確切消息,剛剛才到京城,二來,這次刺殺主帥之事十分嚴重,刺客已經就地正法。那個刺客你也認識……就是你那個小廝煥清。”
宮秋有一刻腦中一片空白,一時間竟是分不清父親被煥清刺殺、還是煥清被殺哪個更讓他驚訝,先前的犀利玲瓏都化作了一團煙霧,傻傻看那人把他抱入懷裏,隻問出來一句,“但是……煥清他不會武功啊。”
“他的確不會武功,所以他服用了易筋丹,若不是易筋丹藥效過於猛烈,讓他刺殺之前舉止有些怪異,他隻怕已經得手……”
宮秋閉了眼睛,再不發一言。雖然李聿知道這件事情必然對他影響很大,但是李聿絕不會知道現在自己好像被判處了死刑一樣的心情。他從沒有避諱自己對於李聿的感情,也知道這份感情會有多大的阻礙,所以既然李聿一直裝作不知道,那麼自己也不說,隻是……心中一直都有自己的堅持,會想如果有一天,他和他站在同樣的高度,如果真正權傾天下,那麼即便李聿依然有牽絆、有他不得不去承擔的責任,自己卻可以給他做一個榜樣,因為自己也麵對那麼多的無奈和掙紮,卻義無反顧……現在還有什麼可說,隻是略試牛刀便已經一敗塗地,如果煥清真的成功,那麼便是一死也不足以低償父親於萬一……李聿可能不知道,到了這一刻,他再也不想堅持,不想那個一輩子在一起的夢想,不得不承認這個人他要不起……
李聿隻以為他是打擊太大,倒也沒有再驚動他,隻是把人抱起來放在軟炕上躺好,一直待到宮秋氣息平穩,緩緩睡去,才動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