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撞倒(1 / 2)

太後仗著自己的身份,總是有恃無恐,也正因為如此,她可以加害於人,而別人卻不能動她分毫。如初並不畏懼於太後的冷怒,她是鬼門關走過數次的人了,本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多一條罪少一條罪沒什麼區別。“其實奴婢哪敢跟太後談什麼條件,不過這件事關係到九王爺,為了九王爺的清白,太後是不是也應該替奴婢洗刷一下冤屈?”這個許如初,遠不如表麵看起來那樣簡單。太後冷眼睨著她:“要不是因為你,老九不至於會落到這步田地,還妄想哀家給洗刷冤屈?”如初柔柔一笑:“太後別忘了,九王爺是您的兒子,皇上也是。奴婢是皇上的人,若是奴婢身上有什麼冤屈不是給皇上蒙羞嗎?太後是否想過,皇上答應您把九王爺放出來,也是希望您給他放一條路。”她的話令太後猶如醍醐灌頂。許如初的話一直縈繞在太後的腦海中,她說皇上借著這次放老九出來也是在考驗這個做母後的?回去後,太後對令嬤嬤說:“令,你說許氏說的真的是皇上想的嗎?”令嬤嬤給她揉著太陽穴:“老祖宗,皇上對許氏的確不同於別人,您想啊,除了許氏長得標致以外,會不會是因為……她比別人更懂得皇上心思,故而深得聖寵。”“哼,哀家原本以為皇後是個聰明人,哪知道進宮到現在一點長進都沒有,早知道當初在皇後的人選上就應該多費點心思。”令嬤嬤聽在耳朵裏,沒有回話。雖說是資曆深厚的宮人,又因太後的信任深受其他人敬重,但說到底是一個奴才,人家婆媳倆的矛盾,一個奴才能插什麼嘴。李德全帶著太後的懿旨到大理寺的時候,淳禾拒不接旨。他萬萬沒想到母後會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娶妻,把眼睛一橫,說:“李德全,你回去回複母後,但凡她要兒子做事的,本王絕無二話。但娶妻這種事本王不想加之他人之手。”李德全早就料到他會不接旨,便賠笑說:“九王爺息怒,臨走前太後對奴才說過,若是九王爺不接旨奴才也不必回去覆命了。”說著從兜裏掏出一封信,有意環顧了一下周圍,對淳禾說,“九王爺還是先看看信再說吧。”淳禾猶疑地看了看信件,又打量了一下李德全,這才接過信件。一看上麵蒼頭小楷的字跡,淳禾就知道是如初寫的。上麵寫到感激淳禾當初冒險救她,又說她現在的處境跟他一樣,隻是一個被困在大理寺,一個被困在行宮,為了證明清白,希望淳禾最好接受太後的懿旨,順利成婚。淳禾捏著手裏的信,咬牙切齒,忽而一把將信摔在李德全的臉上:“狗奴才!一定是你們逼她的!否則她不會寫這樣的信!”李德全受了辱,倒也跟沒事人一樣,照舊弓著身子:“九王爺說的對,這信是太後娘娘讓小主寫的,但也的確是小主現在的境況。太後說她再疼愛九王爺,中間也還隔著九五之尊的皇上,為了皇上,為了王爺自己,奴才懇請王爺接旨。”風吹在山玉蘭上,徐徐落在幾片樹葉,靜默無聲地墜落在地。寺廟裏傳來僧人的偈頌:“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李德全見淳禾神情黯然,便輕聲道:“奴才是個閹人,本不懂得感情之事。但奴才跟在太後身邊多年,知道這裏頭念的是《金剛經》,王爺,該愛的您愛了,但是眼下為了您自己和小主,該放下了否則,就是萬劫不複啊。”淳禾從他手中拿過懿旨,繼而扔給邊上的丁鉤兒,轉身走了。李德全有些眼淚朦朧,這可是他看著長大的九王爺啊,以前看著老覺得他不斷在長個子,唯獨這一次,他覺得王爺真的長大了,有了一個男人的孤獨和沉重。淳禾接受了太後的懿旨,這讓太後總算舒了口氣。而皇帝也遵守之前說的約定,即可讓淳禾回宮。如初的身子養得差不多了,日子轉眼便到入秋時,皇室一行人擇日回宮。如初是沒有分位的人了,但因皇帝特赦,得以單獨乘坐車輦,大家仗著她之前是皇貴妃,皇上又上心,敢怒不敢言。回宮後,笙妃已經大腹便便,皇帝看到自己的孩子不久後將出生於人世,不免分外歡喜。加之瀾婕妤上次落水後不久太醫就診斷出懷孕月餘,這讓子嗣單薄的皇帝龍顏大悅。素馨見如初最近氣色好了很多,知道她慢慢放下了玲瓏的事,嘴上雖不說,但是心裏越發覺得如初堅強。而她不知道,經過玲瓏的事,如初並非放下,而是藏得更深了。她依舊住在嘉淩殿,日日給皇後請安。笙妃是習慣性的遲到,瀾婕妤倒是照舊日日準時來。看見如初默默坐在角落,想到不久前她還是皇後首下坐著的,心境到底不一樣了。這日走出中宮,瀾婕妤忽然喊頭痛,嚇得身邊的宮人手忙腳亂,本不關如初的事,但是瀾婕妤趕著回去便讓她讓一讓。這讓一讓,瀾婕妤的轎輦經過時,“一不留神”就把如初整個人碰倒在地,等素馨喊人的時候,那些人早就走遠了。素馨和雁飛,如雲把人扶起來,如初嚷痛,卷起袖子一看,一片紅腫。素馨恨得咬牙切齒:“小主,奴婢去宣太醫吧。”“一點小傷沒事的。”如初勉強說道。如雲說:“小主,要不要回中宮問皇後娘娘討點藥?”如初回宮,看到中宮緊閉的大門,搖搖頭:“沒事的,回去吧。”遊妨一邊給皇後搖著扇子,一邊聽桂嬤嬤繪聲繪色地說:“奴婢看到瀾婕妤的轎輦‘唰’的一下就把人許氏給碰倒在地,估摸就摔腫了。”遊妨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看到皇後的眼神立刻噤聲。皇後輕慢一笑:“都是些玩膩了的老把戲,本宮聽的都覺得膩。”桂嬤嬤見怪不怪道:“這宮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哪裏逃得過這些把戲。”皇後慢悠悠道:“不過瀾婕妤這樣做也挺好的。”桂嬤嬤和遊妨對視一眼,皇後的話好生奇怪。皇後去找皇帝的時候,恰逢淳禾麵如蠟紙般從裏頭出來,他匆匆行了禮,喊了一聲“皇嫂”便絕塵而去。看看沈六兒的神色,便知道他不大滿意這門親事,卻又無力反駁。是這麼回事,心裏若是沒別人,管他環肥燕瘦娶回家的都可以,但若是心裏有了一個人,便是沉魚落雁雁閉月羞花都不及那個人的萬分之一。皇後歎了口氣,走進去看見皇帝神色如常地在處理奏折。比起淳禾,皇帝的心思顯然要深沉的多,更顯得這個男人的穩重。想到這裏,皇後的心裏就有些溫柔。她欠了欠身:“臣妾參見皇上。”“皇後怎麼來了。”皇帝麵帶微笑地停下手中的禦筆,“坐。”到底是夫妻倆,比起別人要隨意的多。皇後坐下來:“臣妾剛去太醫院拿藥,經過這裏,心裏想來看看皇上,就過來。”“太醫院?皇後怎麼親自去太醫院拿藥?是哪裏不舒服還是受傷了?”說著,皇帝從禦座上站起來走到皇後身邊,仔仔細細地看著她。皇後溫婉一笑,扶著皇帝的手臂坐下來:“皇上不要擔心,臣妾好的很,沒什麼事。不過是聽說剛才瀾婕妤的轎攆撞倒了許氏,宮人們一開始沒說,後來才告訴臣妾,臣妾不知道傷的怎麼樣,便去太醫院拿了些金瘡藥讓桂嬤嬤拿去嘉淩殿。”覷著皇帝深沉的臉,皇後小心翼翼道,“臣妾估計是心虛,想著兩位妹妹都是來中宮請安,誰出事都過意不去,可不是向皇上討恩典啊。”她受傷了,被轎攆撞倒在地,想想可能撞得有些厲害。皇帝蹙著眉頭:“伺候主子的這些狗奴才越發沒膽色了,這回傷的是許氏,若是腳步一個不穩,傷了懷有身孕的瀾婕妤可怎麼辦?”“皇上說得是,臣妾已經讓內務府把今天抬轎輦的幾個奴才都處置了。”皇後福了福身,“許氏那裏臣妾也會多家關照的。”皇帝淡淡地說:“她什麼身份,你什麼身份,一個皇後也不用低三下四如此這般吧?”皇後訕訕一笑,手裏攥緊帕子:“臣妾想,許氏之前畢竟是皇貴妃……”“都過去了,宮裏的規矩皇後還是要做好表率,別讓底下人看了笑話。”皇帝一本正經地對皇後說,隨即微微一笑,“朕知道你心善,但心善也得有原則,不然你一個皇後怎麼在六宮立足?”這是皇帝第一次鄭重地告訴皇後處理後宮之事地方法,望著他冷靜的神情,皇後忽然有一種安全感,輕輕地,依偎著皇帝,這片刻是屬於她跟這個男人,在宮裏隻有他們是永遠站在一起的,而別人,不過是個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