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到底睡了多久,六娘子隻記得自己是被連著的幾聲響雷給驚醒的。
她嚇的坐起身的時候,屋子裏隻亮著兩顆夜明珠,周遭靜悄悄的,外頭的雨聲就顯得更大了些,徑直蓋掉了屋裏自鳴鍾的搖擺聲。
“怎麼了?”沈聿白本就驚醒,六娘子這般動靜,他一個挺身也坐了起來,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抱她,卻感覺到六娘子一身的汗,發髻微濕,粘在脖頸間,整個人有些無措的慌亂。
“子延……”六娘子的眼神有些不帶焦距,怔怔的轉頭看著沈聿白,可一雙眸子大而無光,不知焦點落在了哪裏。
而她這一聲“子延”卻喊的沈聿白有些錯愕。六娘子是知道他的字的,可卻從來沒有這樣喊過。他當下也有些慌亂了,緊緊的摟過六娘子輕聲問道,“阿遙,是不是嚇到了?”
朦朧間,六娘子隻莫名的感覺有一絲心慌的難受,可是在感受到沈聿白掌心的溫度後,她卻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連帶著雙眸都漸漸的染上了生氣,半晌才呼氣自嘲道,“我從前不知道自己還怕打雷。”
“這是春雷,驚蟄的雷聲本來就大些。”沈聿白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後體貼的越過她,倒了一杯溫茶放入了六娘子的手中道,“可能白天你確實累了,晚上就睡的不踏實,來,喝口水壓壓驚。”
六娘子依言喝了一杯溫茶,然後感覺順氣了些後道,“也沒這麼嬌貴,今兒可讓侯爺看笑話了。”
“我覺得你方才喚我的字……很好。”晚上他處理了一些事兒,從葳蕤軒回來的時候六娘子已經睡了。這會兒兩人皆隻穿著一層薄薄的中衣,六娘子又是一身的香汗沾了肌膚,擁在一起,即便沒什麼心思,也能生出幾分曖昧來。
六娘子本繃著緊張的神經的,結果被沈聿白這樣一逗,她忽然輕笑的傾身摟住了沈聿白的脖子道,“侯爺說的是子延麼……”
沈聿白隻覺得自己心裏漏跳了一拍,剛想用力摟住六娘子的腰不讓她在自己身上隨意動彈的時候,外麵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床上的兩人皆愣了愣,沈聿白便是快了一步給六娘子蓋好了被子,然後拿了床頭的披風匆匆的係上道,“你且等等,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兒。”
六娘子皺著眉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心裏總覺得照著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
但是,六娘子卻是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出事兒的竟然會是三娘子!
話說大半夜冒雨敲開侯府大門的是江二全家的,也就是紅袖。當時她扣響侯府朱門銅環的時候,值夜的小廝說什麼也不讓她進去。結果一來二去的驚動了當值的陳伯,江二全家的一個重聲就跪了下來,哭鬧了半天,陳伯一權衡六娘子和三娘子之間幾年的姐妹情分,便放手讓她進了府。
到暖香塢的時候,江二全家的渾身已經濕透了,寒雨侵體,她跪在六娘子跟前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
見六娘子已經有些按耐不住要往門口衝了,沈聿白一把按下了她的肩頭道,“先聽聽是什麼情況。”
六娘子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然後用冰若寒霜的聲音問道,“姐姐難產,王家的人不管嗎?”
江二全家的哭著抬起了頭,滿臉淚痕的說道,“六姑奶奶,王家現在太亂了,夫人自從不管事兒了以後,大小的庶務都不過夫人的手了。夫人下午的時候羊水就破了,屋子裏的丫鬟讓去找產婆,可下著大雨,那些狗奴才一拖再拖,第一次,收了銀子還不肯……”
“沒人管!”不等江二全家的把話說完,六娘子隨手抄了一個杯子就往牆角砸了過去,隨即便是冷笑著站起了身道,“王家人的日子是過的太安逸了,不把三姐放在眼裏,也不把陸家放在眼裏了!”
“阿遙……”沈聿白是第一次看到六娘子這麼發火的,當下也嚇了一跳,剛想上前安撫,卻見六娘子猛的站起了身。
“侯爺,這是陸家的事兒,侯爺不用參和進來,可三姐難產,侯爺若是今兒攔著我去王府,我這輩子都會恨侯爺的。”六娘子緊緊的攥著雙手,咬著牙根吊著一口氣。
她不信的,上個月的時候她還和三娘子通了信,兩人還在商量著要在七娘子成親的時候合著送一份什麼禮,怎麼這會兒就……命在旦夕了呢!
想到這裏,六娘子不敢再做任何耽擱,便是不等沈聿白回神,匆匆的帶著在一旁也嚇到了的魚安和竹韻一並冒雨出了暖香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