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人才走到暖香塢的院門口,整個人就被沈聿白拉了回去。
“都退下去!”沈聿白壓著聲音,不怒而威,看的周遭的丫鬟們個個噤若寒蟬。魚安見狀,連忙上前一把捂住了江二全家的嘴,然後俯在她耳畔輕聲說了兩句後便將一屋子的人給帶去了耳房。
六娘子紅了眼,怒目抬頭瞪著沈聿白冷笑道,“真沒想到侯爺也是個怕事兒的!”
沈聿白低頭看著她,神情淡然道,“方才那仆婦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是不是?”
“我隻知三姐難產,危在旦夕。”六娘子心急如焚,並不打算在這兒和沈聿白討論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便是甩開了他拉著自己的手,轉身就準備往屋子外頭走。
誰知她剛邁了步子,卻聽沈聿白冷然道,“大夫呢,產婆呢?你是會把脈開方子呢還是會接生救孩子呢?”
六娘子一愣,緊緊的拽著窄袖,腳下的步子到底緩了下來。
沈聿白上了前,將她安安靜靜的擁在了懷中,低頭卻看到她的貝齒正狠狠的咬著自己的唇,隱忍的樣子像是明知犯了錯卻怎麼都不肯承認的孩子,讓沈聿白的心不禁一軟,再開口,聲音都柔了幾分。
“也不是攔著你,姐姐出了事兒,不管怎麼樣肯定是要去看一看的,可那仆婦的做法也不對,你父親母親怕是現在都還不知道這事兒的,貿貿然的先來找你,左右算什麼?如果我們再貿貿然的去王家,身份倒是可以壓的住,可卻不在理啊。”
六娘子依然不語,沈聿白歎氣道,“現在還沒到子夜,先去找產婆,再去請個大夫,我讓觀言先去陸府,把這事兒告訴你父親和母親,若是真的有什麼亂子,陸家有長輩在場總好過我們兩個用身份去壓……”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卻感覺胸襟前一片溫熱,沈聿白一驚,低頭去看六娘子,隻見她滿眼淚痕,整個人都在發抖。
“阿遙……”
“我是害怕……我上個月還和三姐姐通信的,我們還在聊七娘子成親了我們要送什麼,怎麼就……怎麼就難產了……”
古代醫療設施技術落後,女人生產是大事兒,一個不好,直接喪命。這種死,過幾個月、半年的就會被人遺忘。這是三娘子的頭一胎,如果……六娘子不敢多想,如果三娘子沒了,而孩子留了下來,那沒了生母,往後這孩子的日子一定艱難如自己當時那樣。但如果是孩子沒了而三娘子保住了性命,六娘子卻不知道這一滑胎的傷害會給三娘子帶來多大的影響。
六娘子因為這些未知而嚇的抑製不住的發起了抖,忽然,她拔了腿就往耳房走去,見了聚在耳房裏的魚安她們幾個,六娘子沉著的一個一個吩咐道,“魚安,你現在去找個產婆來,竹韻,你去同德堂找大夫,江二全家的,你去陸家,若是父親不方便出麵,你就想法子讓母親來王府。”
江二全家的跪下磕了個頭道,“謝六姑奶奶,謝六姑奶奶……”
六娘子心酸的看了她一眼,隨即轉身同跟著她進耳房的沈聿白道,“雖妾身沒什麼底,可侯爺放心,妾身不會亂來……”
“我和你一起去。”誰知沈聿白竟徑直打斷了六娘子的話,然後看了她一眼道,“要去就快,生孩子人命關天,要吩咐的就吩咐下去,然後趕緊走。”
六娘子聞言心微微的一顫,然後輕輕的轉過了臉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後便跟著沈聿白穩步的出了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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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冒雨駕車來到王府,已過了子夜。
王家府邸是個新宅子,在銅門胡同口,離侯府和陸家都不算近,不過來的路上是沈聿白親自駕的馬車,六娘子坐在裏麵顛簸的厲害,便多少能猜出沈聿白馬車駛的有多快。
到王府的時候,大門是緊閉著的,高懸在屋簷的兩盞迎客燈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濕了半邊,隻留依稀微弱的燭光能勉強看清楚台階。
沈聿白給六娘子打了傘,然後兩人快步的走到了銅環朱門前,沈聿白道,“若你等不及娘家的人,那我們就先敲門進去。”
六娘子重重的點了點頭,就見沈聿白上前一步扣響了銅環。隨著一聲一聲的敲擊聲,六娘子隻感覺一顆心被人用刀尖抵著,鑽疼的緊,她直直的盯著王家偌大的門扉,可等了很久,卻不見有任何的動靜。
六娘子和沈聿白兩人麵麵相覷了一番,沈聿白便皺了眉又拉住了銅環想繼續扣門,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口有了響聲,緊接著,昏暗的燭光下,高聳的朱門被人緩緩的拉開了一條門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