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衛先生久聞趙老太爺的大名,敬仰日深,所以對未出閣的女兒總是時不時的往外頭跑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不多言其他了。
其實嫣娘因為衛先生的關係和六娘子一樣,啟蒙都很早,且這些年也讀過些七雜八亂的書,所以夏午悶熱閑來無事,趙老太爺總是會帶她們兩個去書房避暑,一來指導指導她們描紅練氣,二來則會說些生趣野史給她們聽,豐富豐富她們的眼界。兩個小丫頭常常聽的忘乎所以,直等趙老太爺說的口幹舌燥了還不肯罷休,惹的趙老太爺哭笑不得。
不過入了六月,趙老太爺明顯就忙了起來,不僅上門拜訪的門生同僚日漸增多,有的時候老人家都是清早出門子夜回府,接連幾天和他打不著正麵那都是正常的。
因為出入趙家老宅的人多了起來,嫣娘便也知趣的不常往趙府跑了,連著六娘子進出也覺得不太方便,於是就多半隻能乖乖的待在陸府了。
不過這兩日趙老夫人身子欠恙,似有些著涼,雖讓大夫瞧了說是並無大礙,隻囑咐要按時吃藥切莫操勞,但六娘子不放心,還是帶了包裹住回了趙府,日日在老夫人的床榻邊伺候不怠,倒是做足了乖巧聽話的模樣。
這日晌午,趙老夫人剛吃了藥湯睡下,六娘子覺得無趣,便想著偷偷跑去趙老太爺的書房順一本書過來打發時間,卻在走到窗欞邊的時候,聽到屋子裏傳出了一個沉穩溫潤的笑聲,“聿白這次親自去懷陽找您可不是我出的主意。”
“沒九爺的口諭,他一個毛頭小子又怎敢在我麵前橫衝直撞的。”
“老師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是篤定的。且不說沈家之前同老師的交情,單說這些年聿白單憑一己之力就闖出了一番作為,老師就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的。”
“阿遙養在我跟前嬌嗔乖張,若是到時候和沈家小四爺合不來,我心疼外孫女,定會幫親不幫理的,到時候九爺可切莫給老朽甩臉色看。”
“哈哈,老師還是一如當年那般風趣,本王還記得五歲那年第一次遇見老師,老師就給本王來了好大一個下馬威呢。”
“九爺……”
六娘子心如鼓震,聽到這裏隻覺得耳鳴不止,呼吸難耐,便是連連轉了步子跑出了趙老太爺書房的小院。
當六娘子回到趙老夫人的屋子時,老太太已經起了身。六娘子不禁有些詫異道,“外祖母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趙老夫人笑著道,“年紀大了沒這麼貪睡了,眯一會兒就醒了。”
六娘子點了點頭,衝方媽媽道,“媽媽且去休息休息,這兒有我伺候外祖母就好。”
方媽媽眼神一閃,笑著退了出去。趙老夫人見狀,衝六娘子招了招手,然後拉著她上了床榻,輕聲問道,“外祖母瞧著小丫頭心情不好,這是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
“外祖母。”六娘子輕輕的問道,“沈家小四爺是叫沈聿白麼?”
趙老夫人捏著六娘子的手一緊,忙問道,“你外祖父同你說的?”
六娘子輕輕的搖了搖頭,坦言道,“我方才想去外祖父的書房拿兩本書看,沒想到有客人在裏頭,便是不小心聽到了幾句。”
趙老夫人聞言不禁微怒道,“你越大越不懂規矩了,當心你外祖父知道了以後你手掌心又要挨板子了。”
“一頓板子換他的名字,倒也值得。”六娘子不以為然。
“怎麼,之前不是你自己點頭說與其惦記別人不如被人惦記,現在又覺得不妥了?”趙老夫人睨著眼,細細的看著六娘子。
在趙老夫人的記憶中,六娘子一直是那個紮著兩個小包鬏兒,仰著紅撲撲的小臉蛋衝她鬧著吵著要糖吃的小丫頭。可曾幾何時,小丫頭長大了,出落的水靈大方,明眸善睞,再過兩年,小丫頭也要為人妻為人母了,她會知道世事艱難,有時候需放任不羈,有的時候則要分分較真。如果可以,趙老夫人多期望六娘子永遠是她的小丫頭,永遠躲在她的羽翼之下不用經曆外麵那些紛擾的風雨。
可人,總是要長大的,總是要麵對的,總是要走她自己的路的。想到這裏,趙老夫人不禁悲從心起,看著六娘子的眼神就多了一絲不舍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