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一年整個夏天都暑氣難耐,轉眼已過九月,卻依舊熱的人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
早在六月底的時候顧望之就動身去了幽篁寺,這一走前後也有三個月光景了。倒是每隔半個月便來一封信,洋洋灑灑總能寫滿兩頁蟬翼宣紙。從山林美景寫到所見所聞,又從人情世故寫到課業專攻,這其中自然不乏一些有趣的事兒,倒也能讓阿遙在煩悶之餘笑上一笑解解乏。
隻是日子越過,阿遙臉上的笑意便是越少。
懷陽離京都宣城相距甚遠,先走陸路再轉水路最後走十多天的陸路,前後加起來趕緊趕慢的算也要一個月的時間,也就是說過了秋天,阿遙就要準備動身出發了。
“到底是嫡女,若是趕著年頭回去,隻怕要讓府上的人看笑話的。”趙老夫人近幾日總是會在晚膳後留阿遙閑聊片刻。可說是閑聊,卻每每都不忘耳提麵命,唯恐阿遙心裏存了氣,舉止行為就不那麼像大家閨秀了。
祖母勝母,阿遙打出生起便沒了親娘,親生爹爹又是個沒心沒肺的混賬東西。這八年來,趙老夫人是真正把阿遙當成心頭肉一般養著的,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可是再怎麼小心翼翼,卻還是躲不過該來的命。
“你從生下來便養在懷陽,宣城那兒雖說是你正正經經的家,可到底從未回去過,想來也已經物是人非了。”趙老夫人說著拉起阿遙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手心又道,“你此番回去,若是大家都客客氣氣也就罷了,若是膽敢有人對你不客氣,你也定不用忍氣吞聲的。你是什麼身份陸家人都再清楚不過了,沒得要給那些人服軟的。”趙老夫人的話說穿了就是一個道理,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阿遙聽完後淺淺的笑道,“外祖母放心,有秦媽媽在,阿遙不會吃虧的。”秦媽媽是當年趙舜華的陪嫁媽媽,趙舜華便是阿遙的娘親,趙家嫡女,陸家大老爺的原配。但到底紅顏薄命,十九歲的時候趙舜華生下阿遙便撒手人寰了。秦媽媽是府上的老媽媽,精明世故多少年,又是手把手帶大阿遙的,阿遙這話說的倒也有篤定的道理。
趙老夫人聽她這麼說,便抹了眼角的氤氳欣慰道,“外祖母知道你年紀雖小但行事穩重心裏又有章法,去陸家不會有什麼事兒的。便也應該讓他們陸家人瞧瞧,府上的嫡女即便是從小養在親娘故居,也是錦衣玉食學禮不落的名門閨秀。”
當年,雖然把阿遙抱回趙家是為了那一口咽不下去的氣,但是說到底趙家二老也是真的疼這個外孫女的。
趙老太爺當年是梁州總督,官至正二品,為人正直清廉,誠憲帝對他也是讚賞有加的。辭官回鄉後,他在老家懷陽定了居,開了學堂設了善寺,清清悠悠的安度晚年。雖已是兩耳不聞朝中事,可這些年來依然有許多趙老太爺以前的門生前來求教,其中也不乏有些聲音是希望趙老太爺再度出山入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