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楊雄吃錯了什麼藥,他站在我麵前就嗶嗶說:“美女,你的手真嫩啊,你到底是不是湛江的女人啊?”
如果我沒有記錯,他現在跟我說的話,就跟2008年那個下著小雨的淩晨,在我遇見牽著阿達的餘明輝的那個夜晚,如出一轍。
那些狗屁的傷感,隨著楊雄這麼一鬧,全不見了。
我站起來,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說:“楊雄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我是林四四,靠!”
被我這麼一瞪,楊雄急急後退了一步,他的嘴角動了動,他還要裝作不認識我那樣,用手比劃著說:“我前幾天睡了一個大二的學生妹….”
我不知道楊雄在發什麼神經弄什麼情景再現,我也沒心情聽他瞎掰掰,於是我直接抬起腳,幹脆利落往他的膝蓋上麵踹了一腳,然後我轉身,衝著正在一旁捧著一張老子在看戲的臉的三個女人說:“走了,我們回去了。”
李菁朝我努了努嘴,示意我看觀海長廊往這邊過來的方向。
我瞥了一眼,看到餘明輝那傻逼,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條毛色很漂亮長得跟阿達差不多的金毛,急匆匆地朝這邊奔了過來。
我總算明白,為啥楊雄會出現在這裏,還要跟個弱智似的,把以前說過的話再對我說一遍了。
敢情是餘明輝安排的?
好吧,我現在確信,弱智的人不是楊雄,而是餘明輝了。
本大爺是不要他了,是不想要他了,而不是失憶了,他特麼的弄個初見的情景再現,算是個什麼玩意!
簡直無力吐槽,我收回目光,轉身作勢要走。
餘明輝已經到了我的麵前,他有些氣喘籲籲地衝著我說:“怎麼的,林四四,需要不需要幫忙?”
我白了他一眼,丟下一句:“媽的智障。”
餘明輝的嘴角動了一下,他灼熱地看著我,聲音卻像沉沉的霧靄:“林四四,我隻是想見你了,就過來了。可能這個做法是有點幼稚,可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別的理由來跟你見麵。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不,你主動上來抱住我….”
我的心被牽動了一下,嘴角抿了抿,說出來的話卻冷酷無情,我冷冷打斷他:“現在想見我,早幹嘛去了?”
餘明輝拽了拽狗繩子,他直視著我,緩緩說:“林四四,很多事情說起來,真是一言難盡。但是我想說的是,不管是在我們的婚姻內,還是在我們離婚的之後,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從來沒有。”
那又怎麼樣?
我跟他之間橫陳隔著小灰灰,他甚至在我昏過去的時候,那麼焦急地把我的孩子變成一捧白灰,沒讓我見上小灰灰最後一麵,這也成了我怪他的理由。
除非,餘明輝他有本事,讓我的小灰灰活過來吧,可是我知道,他沒有這個本事。
內心像是一下子被燃燒得寸草不生,我衝那三個女人說:“美女們,咱們走吧。”
餘明輝卻一下子抓住我的手,他將我的手按住去拍了拍那隻小金毛的頭,他說:“林四四,它叫小達,跟阿達的性格差不多一模一樣呢,你摸摸,它很聽話的。”
我一把甩開餘明輝的手,後退了一步,淡淡笑笑:“怎麼的,餘先生,我摸完了這隻狗狗的頭,然後你會像當年那樣來一句,要不是小達喜歡你,現在你的胳膊還在不在,還是個問題。然後我很尷尬,我說要報答你,說請你吃飯,然後你讓我留手機號碼,說以後找我還你人情?”
被我這番搶白,餘明輝的臉上露出了訕訕然的神色,他的嘴角動了好幾下,才緩緩說:“林四四,你別這樣。”
靠,都幾年了,他的台詞庫都還沒更新。
那一年,我向他坦白我一地狼藉不堪的過去,他讓我別這樣。
後麵小灰灰走了,我蹲下來自言自語,他也是用這麼一句蒼白無力的話,企圖將我從崩潰的邊緣拽回來。
就在今天,就在這一刻,他依然用這麼一句毫無營養讓我極度厭惡的話,來回答我對他的搶白。
這個男人,還真是超神。他簡直就是神一樣奇葩的存在。
可是即便他如此超神,我的心裏麵,竟然依然為他留著一席之地,而他依然在我的心裏麵紮根著,如同大樹一般,當我想要把他拔出來扔掉,那些撼動足以將我全數毀滅掉。
我不敢再在這裏呆下去,對於還放不下的人,多看上一眼,都會有再一次擁有他的衝動。我怕我再與他呆多一秒,我會忍不住為他的智障和幼稚笑出眼淚來,我會忍不住心軟,我會忍不住給他一個不那麼冷漠不那麼疏遠的笑容,我會忍不住,上前一步,妄圖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於是,我不得不擺出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冷冷掃了他一眼,然後幹脆地轉身,跟著李菁她們勾肩搭背,一路唱著亂糟糟的歌,離開了觀海長廊的酒吧街。
回到酒店裏,我胡亂地洗了一個澡出來,把手機關了,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李菁坐在隔壁的床上,她說:“林四四,你在想什麼?”
我側了側身掃了她一眼,說:“沒想什麼,睡覺了。”
李菁努了努嘴,過了一陣她說:“不然,你就原諒餘明輝吧?說實在話吧,這兩年以來他經常打給我,問你有沒有跟你聯係,我說你有給我寄明信片,他就讓我給他念一念你在明信片上寫了什麼。我有時候心情好,就給他念一念,心情不好就凶巴巴地罵他,讓他以後別再煩我別再問你的事,他過幾天又會打來問,厚著臉皮讓我多在微信上麵跟你聊聊,關心關心一下你。還有林四四,你還記得上次曹佳穎和蕭炎去看你的事不?其實餘明輝也去了,他隻是沒有出現。曹佳穎和何思遠說的那些事,我確實是不久前才知道,但是我一直知道的事是,不管多忙,餘明輝基本上兩個星期就會跑去江西一次。如果他不愛,他不必這樣。也就是因為很愛,所以他才會在照顧你的感受和照顧你的安危之間,選擇了照顧你的安危。林四四啊,你也別怪他,什麼事都一個人兜著,一句也不敢跟你透露。可能在你看來,你沒有那麼蠢,你完完全全可以跟他一起力挽狂瀾,但是在他看來,你就是那麼蠢那麼脆弱那麼不堪一擊,那麼讓他需要小心翼翼小心安放,甚至不惜讓你恨他。林四四啊,人得活著,才有奔頭。在那些安危麵前,那些感受啊什麼的,都狗屁不值。換句話說,如果老天爺能讓陳道偉活過來,我就算天天活在眼淚裏麵,我也認了。真的是要活著,好好活著,才有奔頭。”
停頓了一下,李菁忽然笑了,她說:“我最近越來越少的夢見陳道偉了,以後少點提他,影響心情。”
我哦了一聲,心裏麵百味雜陳,我不知道該怎麼應李菁的話茬,而提起陳道偉我也傷感到不行,於是我說:“睡覺吧,李菁。”
李菁默默歎息,她最終沒再說什麼,就讓我睡了。
我拉過被子把自己的頭埋在被子裏麵,我的眼眶先是幹澀著,然後紅了又紅,我用手拚命地揉了很多下,才止住了眼淚,最終我沉沉睡去。
這一覺,我做了很多的夢,夢見了很多這些年我認識的人,到最後,我夢見陳道偉,而我們所在的場景,就是那一年他讓我去上班的那個投資公司的前台,他靠在前台上,問我過得好不好,我搖頭,他又問李菁和小念念過得怎麼樣,我點頭,陳道偉就笑了,他繞過前台走到我身邊,把我拽起來,他一把將我擁入懷裏,他的擁抱讓人無比的踏實和溫暖,他說:“林四四啊,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像我也好,像餘明輝也好,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們也有自己的無能無力。再厲害的人,也有無奈的時候,你要放過你自己,也得放過餘明輝。”
我驚醒過來,陳道偉已經不見,滿滿的陽光透過拉開窗簾的窗台照射進來,照著旁邊那張床整整齊齊的空蕩。
李菁不見了。
連同一起不見的,還有她的包包,和之前曾經丟得到處都是的衣服。
我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呆,在不知道被什麼扯了一下神經之後,我從床頭拿過手機開機,我一下子就收到了李菁的短信。
她說:“林四四,今天除夕了,小念念還在深圳,我回深圳了。祝你春節快樂,在2016年的伊始,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有些悶悶不樂,我給李菁回了一條短信,又上了微信給她發了兩百塊錢的紅包,說是給小念念的新年利是,然後我起床洗漱,換衣服,開門出去,去對麵拍門。
誰知道,酒店的服務員跟我說,對麵我拍的兩個房間,早上八點多就退房了。
無比鬱悶地回到房裏關上門,我給曹佳穎打電話。
曹佳穎很快接起來,她說:“林四四,你醒了?”
我鬱悶地說:“嗯,曹佳穎你們怎麼退房了?李菁也走了,現在就我一個人在酒店,一臉懵逼。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今天一起吃飯唱K的?”
曹佳穎嘿嘿笑了一下,她說:“林四四,傻啊你,昨晚喝多了說的酒醉話,你還當真了。今天都除夕了,我得回家貼對聯準備團年飯什麼的。你打給何思遠吧,今天她先陪你玩兒,等到明天年初一沒那麼忙了,我再去酒店找你了。就這樣啊,本大爺掛電話了,蕭炎在叫我了。”
還真是,一言不合就掛電話,我還想說什麼來著,耳邊就隻剩下嘟嘟聲了。
鬱悶了幾秒,我撥了何思遠的電話。
還沒等我說話呢,何思遠就嘚嘚嘚地說:“林四四啊,你今天可別找我了,我現在在遂溪縣啊,在丁展波的家裏呢,今天我可有得忙了,你自己找點樂子吧。不過今天除夕,外麵的店鋪估計關門都早,你要沒啥事,就待在酒店看電視或者睡覺吧,等年初一本大爺有空了,再去找你玩。”
停頓了一下,何思遠又說:“林四四,我這次過來遂溪,有幸見到你那個浪賤騷的堂妹林曉彤了,就是以前喜歡丁展波那個,我聽曹佳穎說她不是啥好人,以前害過你的。你知道她現在多慘不,嫁了個四十歲的老男人,那老男人還賭錢,輸錢了就打她,我跟丁展波去菜市場買菜,剛好碰到她被踹倒在地,真是造孽。”
我以前還狠狠地想,要把林曉彤這樣的人怎麼樣,後麵也是不了了之,沒想到時光荏苒,她把生活過成了這個鬼樣子,好吧,這也算是報應吧。
我哦了一聲,說:“這樣啊,我不知道,這幾年基本沒聯係。”
何思遠笑了,她說:“嘿嘿,不聯係也好,那種賤人,後麵自有天收。我得掛電話了,我家婆切好了哈密瓜,叫我過去吃呢!”
簡直太無情了,何思遠也把電話給掛了。
我對著手機懵逼了一陣,實在無奈,隻得撥了酒店前台的電話,叫了餐,讓酒店給我送上來。
吃完一頓孤單得沒有什麼滋味的午餐,我百無聊賴地打開了電視,看著看著我犯困了,眼睛禁不住眯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電話鈴聲將有些迷迷糊糊的我驚醒過來,我拿過手機掃了一眼,顯示的是楊雄的號碼。
我會有楊雄的手機號碼,那是兩年前他打給我,通知我去他的夜總會接餘明輝,我當時順手就把他的號碼存了,後麵我一直沒換手機,沒想到楊雄也一直沒換手機號碼。
一想到昨晚我踹他那一腳挺狠,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起電話來,一張嘴就客客氣氣地說:“你好。”
楊雄先是爽朗地笑了笑,他才慢騰騰地說:“林四四,昨晚那事,對不起啊。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就是輝哥拜托我,我不得不幫下忙的。”
我更不好意思了,忙不迭地說:“沒事沒事,我昨晚還踹了你。”
楊雄又嘿嘿笑了一下,說:“林四四,其實我還有一件事,得向你道歉。”
我懵住了,問:“什麼事?”
楊雄又跟傻逼似的嘿嘿笑兩聲,他說:“不知道你還記得兩年前有天晚上我打給你,讓你過來我的場子接輝哥這事不?那次我是聽從輝哥的安排,先打給你,然後再給趙小寧通風報信,慫恿趙小寧接連不斷地給輝哥發微信,引起你的誤會的。林四四,我對不起啊。畢竟那時候輝哥答應幫我徹底翻了陳哥他爸爸那個案件,他還答應把罪魁禍首揪出來,我想想那肯定也是陳哥沒能徹底達成的心願,我就聽輝哥的話了,後麵你跟輝哥離婚這事,我感覺挺抱歉的,我以為你們就真的像輝哥預計的那樣,最多分居一陣冷靜下,沒有想到你們會走到離婚這一步。”
想想楊雄這個以前在我看來,有點渣的男人,他竟然對陳道偉那麼有義氣,再想想當年餘明輝給趙小寧發的那些微信,不過是一場套路太深的好戲,我的心裏麵百感交集,我握著手機發懵了一陣,最後幹笑了幾聲說:“沒事沒事。祝你新年快樂啊。”
楊雄又是傻笑幾聲,他說:“嗯嗯,你也新年快樂吧。對了林四四,你有男朋友不?沒有的話,我給你介紹一個?我這邊有個哥們兒,條件不錯的。反正你跟輝哥也沒可能了,不如來一段新感情怎麼樣?”
我鬱悶得要死,想都沒想我就說:“不用不用,我覺得單身挺好的,暫時不想找。”
楊雄哈哈笑了兩聲,他說:“我知道了,你還沒放得下輝哥對不對?”
我一臉黑線:“扯,太扯。”
哈哈笑了兩聲,楊雄說:“得,那就先這樣,我去準備貼對聯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在冒出給我介紹男人這些話之後,我才拒絕那麼一次,楊雄也就沒下文了,他就掛了電話。
我又恢複了百無聊賴的狀態。
睡不著了,我坐在床上看電視,一直看到下午五點多,我的手機又響了,我接通,那頭說是順豐的快遞員,說有我的快遞,讓我到樓下拿一下。
雖然很是莫名其妙,我卻還是下樓去了。
那個順豐的快遞員氣喘籲籲的,把一個包裝得很嚴密的盒子遞給我,我簽了字,抱著這個盒子,回到了房間裏。
拆開看了看,竟然是一件淺紅色的羽絨上衣。
裏麵還有一張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