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是深深歎口氣,“誰不是!從今年正月爺任命他為步軍統領,這還沒到臘月呢,他就前前後後辦了多少糊塗事去!”
廿廿抬眸凝視皇帝,“他這回又出什麼幺蛾子呀?”
皇帝哼了一聲,“他是瞧著爺有日子沒召見他了,他這便心裏沒底,就想招兒叫爺傳召他當麵奏對……這便將主意打到永定河的壩工上了。他知道爺這幾個月來最關心的就是河工之事,他便存心將壩工和圖樣兒不隨折子一起遞上來,而非要揣到懷裏藏著,爺若想看那圖樣,就唯有遂了他的心願,叫他當麵奏對了!”
廿廿聽著都忍不住要樂了。這個明安,怎麼還跟三歲孩兒似的?
“他怎麼這麼大膽子?他究竟以為他自己是誰,或者他又仗恃著誰呢?”廿廿輕笑一聲,“難道是我麼?他自以為是我母家大宗公爺,皇上便要為了顧慮我而姑息他不成?”
皇帝也是啐了一聲,“他自是在外頭無時不刻不將你掛在嘴上。除了炫耀身為你母家大宗公爺的身份,還要自以為是地將當年你入宮為侍讀的事兒再重提一遍。”
廿廿指尖兒繞著帕子,忽地偏首凝眸,“……那便更該死了!我進宮為侍讀,那是汗阿瑪的心意和恩典,怎地倒成了他炫耀的資本去了?”
皇帝也是眯了眯眼,“何嚐不是!”
“他既如此,皇上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便是,萬勿因我而有半點顧慮。甚或這話還要反過來,他既一次次地拿我做筏子,我才要第一個不饒了他去!倘若皇上還要寬縱了他去,我倒要不依呢!”
這晚綿綿纏纏過後,廿廿絲絲喘著氣兒,覆在皇帝肩上懊惱難消地,“……不光一個明安,我母家鈕祜祿氏便再有旁人不知高地厚,皇上不但千萬別因為我而寬貸,反而要更狠狠地罰才好。否則,皇上便不是顧及我,反倒是要叫他們毀我的聲名去了!”
皇帝擰一把她腰,疲憊又滿足地低笑,“瞧你,還這麼一把子好氣力,這會子還怒氣未散呢。”
廿廿用迤邐而下的長發,輕輕將皇帝的嘴唇給圈起來,“……這宮裏宮外的,終究我母家鈕祜祿氏的人太多,他們一個一個兒的難免不都跟明安似的,凡事都打我的旗號——可我是最厭憎這樣的人和這樣的事兒的!”
皇帝將廿廿腰抱緊,腰腹間溫熱地摩挲了好一會子,“爺都明白……甭管你鈕祜祿氏族人誰犯錯,又與你何關去,終究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兒罷了。”
廿廿這才鬆口氣,捧著皇帝的下巴,親了親。
“倒是這個明安,我都納了悶兒了,我明裏訓斥他已經不止一回,他怎麼還怎麼打的膽子?”廿廿指尖兒在皇帝心口幽幽打轉,“他該明白,他再犯下罪過去,我必定不會保他,還會第一個請皇上重罰他去,可他怎麼還敢如此?”
“難不成他自以為我鈕祜祿氏弘毅公家,還有旁人保著他去?——也是,想來他的公爵乃是世襲而來,他便想著皇上必定顧念我母家先祖的功績,這便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他恩典,免了他的罪過去吧。”
皇帝在夜色裏,眼睛眯起,“是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識體統,看來是他心下別有仗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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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皇上走了,廿廿懶得起身,便坐在炕上,先要了一碗熱奶茶喝著。
月桂一邊兒疊被,一邊兒輕聲道,“昨晚兒主子跟皇上安置了,我就去問了曹進喜,問他可知道王進福究竟是因了什麼事兒,又招供出來什麼了。”
廿廿凝視著那混沌不清的奶茶,“他怎麼。”
“他倒挺爽利的,當真替咱們特地去慎刑司打聽了,回來就與我了。他王進福自己招供了,是明公爺想麵見皇上,他便收了明公爺的好處,這才在皇上麵前替明公爺話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