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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阿哥回到擷芳殿,尚未進門,一股從未有過的意興闌珊,阻住了他的腳步。
空中彤雲密布,雪片子紛紛揚揚落下。
他在雪片子中輕輕閉上眼。
眼前——是那一抹輕盈笑靨。
從五月離京秋獮去,這一晃,已是十月了。
已經有五個月……長長的、五個月。
他知道他自己心下的念想為何,他知道他想見的人是誰……可是,他還是止不住地遲疑。
她還那樣。
更要緊的是,他若此時就克製不住自己的心,那他帶給她的,可能更多是困惑,甚至是——危險。
他掙紮一番,最終還是狠狠摁下心中的念頭,抬步趕忙邁入中所大門去。
仿佛擔心,若再慢一點,就要掉頭往旁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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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子十月已是秋冬之日,有血虛之症的她便更怕冷,早早就用了炭;進了十月冬月之後,就更是躲在寢殿暖閣兒裏,裹著棉被坐在炕頭兒烤著,都不敢下炕了去。
聽十五阿哥回來,點額高忻急忙吩咐含月給她更衣,她要下地親自去迎阿哥爺。
十五阿哥趕忙直接進了暖閣去,攔住零額,“你這又是何苦?你的身子是產贍,我怎麼能忘了?你我之間不用拘禮,你好好養著才是要緊。”
點額一眨眼,已是雙淚垂落,“……妾身那日,那日了不該的話,惹得阿哥爺不歡喜。妾身對不住阿哥爺。”
十五阿哥輕輕歎口氣,已是和緩下來,“都過去了,便別再提了,你好好養著身子才是正經。”
“這些日子我沒回來,也是顧著汗阿瑪和綿德的事,你也別多想。”
點額垂淚,用力點頭,“阿哥爺這些日子沒回來,便不止是妾身惦著阿哥爺,骨朵兒妹妹,還有沈佳氏她們,也全都每日裏都來問阿哥爺的安。”
“我身子左右已是這樣了,倒也無妨。阿哥爺還是先去看看骨朵兒妹妹,還有沈佳氏她們吧?”
十五阿哥淡淡垂眸,回答也是淡淡的,“嗯,我心裏有數。”
卻不急著起身,也不走。
點額心打量著十五阿哥的神色,這便又緩緩道,“……還有德雅,阿哥爺從回來,還沒過去瞧瞧吧?”
十五阿哥倏然抬眸,盯零額一眼,緩緩道:“七姐和九姐兩個走得都早,她們兩個一共才留下這麼一個甥女兒去,我自是要比對其他晚輩都更偏疼些……”
點額報以柔軟的微笑,“自德雅進宮以來,阿哥爺一向是將咱們德雅格格給放在心尖兒上的。阿哥爺這一走就是五個月,心下必定也惦念德雅格格去。”
“眼見著格格年歲大了,厘降在即,從此歡聚的日子必定少了。阿哥爺還是趁早兒過去看看,也好放心不是?”
十五阿哥輕輕挑眉,“你是賢妻,凡事都替我想得周到。”
點額竭力地笑,睫毛尖兒上已是掛了淚意。
“阿哥爺千萬別這麼……我與阿哥爺相伴十餘年,這些事自是我應該替阿哥爺想著的。”
“我自問也不是心眼兒大的人,我的心裏便也隻能姑上幾個人去。除了阿哥爺之外,我便也還放心不下咱們的綿寧了。我真怕我這身子哪一不中用了,咱們的孩子他……”
十五阿哥雙眉一攢,忙伸手捂住點額的嘴。
“別亂。綿寧,汗阿瑪賜名為‘寧’,自是希望他平安。”
十五阿哥目光靜靜鎖著點額:“……總之,你別胡思亂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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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額聽著,輕輕微笑,趕緊搖頭,“瞧阿哥爺的,阿哥爺去看德雅格格,這心情我哪兒能不明白呀?我又怎麼會多想?”
點額著向外輕輕推了十五阿哥一把,“阿哥爺快去先看看德雅吧。待會子我自會叫側福晉過來話兒,我們笑笑,這日子就也自然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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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阿哥卻還是沒有急著立即去,又多等了一個晚上,次日晴了才往翊坤宮去。
一進翊坤宮宮門,十五阿哥便下意識左右回廊都望望。
翊坤宮門上的太監便趕緊回稟,“並非是公主主子、格格主子忘了規矩,不肯出門遠迎,實在是兩位主子不知道十五阿哥今兒會來。兩位主子啊,這會子沒在宮裏,是到花園子裏賞雪去啦!”
十五阿哥便直接奔禦花園。
一進禦花園,就聽見裏頭笑聲如銀鈴。
隻見十公主、德雅,帶著幾個女孩兒、婦差,正在那互相丟雪球玩兒。
可是內裏仿佛還是缺少了一個人。
伺候在畔的傳話太監瞧見十五阿哥了,遠遠便跪倒請安。
“跟著公主、格格的人都出來了?都在這兒呢?”十五阿哥攏著袖口,狀似不經意地問。
太監們忙道,“公主和格格身邊伺候的,自然都跟來了。不過不全在這兒丟雪,還有幾位姑姑和媽媽在絳雪軒那邊煨著炭爐子,以備公主和格格待會兒玩兒累了,想喝口熱的……”
十五阿哥沒等聽完,轉身就走。
他心下告訴自己,他之所以走得這麼快,隻是因為絳雪軒,對於他來也有特別的意義。
絳雪軒裏有海棠花,那海棠花與他額娘令懿皇貴妃當年所居永壽宮的是相同的。
可真不是為了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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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進絳雪軒,就見幾個媽媽裏正圍在海棠樹下,揚脖朝樹上看。而樹冠裏,正攀著個的身影。
然後那海棠樹上就撲簌簌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來,如玉屑,似團棉,飄飄灑灑,遮蔽了視野去。
原本上的雪已經停了,可是這海棠樹上卻獨獨又下著雪,倒應足了這“絳雪軒”之名去。
十五阿哥便也忍不住跟著媽媽裏們一齊抬頭看向樹冠。
這一看才明白,原來是那手腳靈活的身影,在樹枝上靈活地攀上爬下,衣袂和袖管拂到了樹枝上的雪,這才撲簌簌地都落下來,又形成一重的落雪去。
幾個媽媽裏也都認真仰頭看著,竟沒留意十五阿哥已經到了身邊。
幾個媽媽裏都喊,“狼格格你快下來吧!那祖宗跑了就跑了,大不了我們去跟德雅格格請罪就是,斷不敢叫狼格格你這麼冒險——這冷雪滑的,格格在上頭若一腳猜空了,可叫咱們如何好意思去?”
十五阿哥一時還沒聽懂,不知道媽媽裏們的是什麼。
“我看你往哪兒跑!”
可是旋即頭頂就傳來少女清甜的歡呼聲,“逮著了,我逮著它了!媽媽們,你們可放下心吧!”
隨著話音兒,十五阿哥攏目仔細瞧,視線穿過那些撲簌簌的落雪,終於在雪壓的樹枝之間找見了那抹靈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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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水綠色的棉襖子,正是冬日裏最缺少的顏色,看上去那麼地活潑、鮮亮。
她的懷裏,抱著個黑毛的大鬆鼠!
十五阿哥笑了,這才知道她去抓什麼去了。
——回京之後他才知道,綿偲將廿廿的意思告訴給琳沁多爾濟,想叫琳沁多爾濟設法哄德雅歡喜。結果兩個少年商量來商量去,趁著行圍的時候兒,琳沁多爾濟索性親自上樹逮了隻漂亮的大鬆鼠,給德雅帶回京來了!
德雅一收著,果然喜歡得很。
隻是這大鬆鼠終究是山林子裏野生的,進宮這些日子,顯然是還沒養熟呢,這便得了空,見了禦花園裏的樹木,豁出去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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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杈上,廿廿抱著鬆鼠,興高采烈往下來。
這活祖宗可是德雅格格的心愛之物,自從得了這活祖宗之後,德雅格格的心境果然開敞多了。她可不能叫這活祖宗逃了!
原本鬆鼠是生活在樹上的,她都不敢保證能不能抓得到它。可是老可憐見兒,還真叫她給抓回來了,她心裏可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