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樓一事在京兆府尹安國生被殺之後無疾而終。
朝中大臣自焚家中一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風頭徹底蓋過了明月樓命案。
兜兜轉轉,已是六月初夏。
皇宮之中,此刻正在舉辦著一場盛大的宴席。
今兒個正是當朝沐親王蕭重暄的生辰,由皇帝親自設宴為蕭重暄慶賀,這樣盛眷的帝寵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重華宮
皇帝一身明黃龍袍,端坐在龍椅之上。不怒自威的臉色此時一片和煦,正含笑地與蕭重暄飲酒。
蕭重暄坐在他左側下方,兩人的麵容隱隱有些神似。隻不過皇帝的麵容上已經有了歲月的洗禮,而蕭重暄卻正值當年。
“暄兒,今日是你的生辰。如今你亦有二十三了,這歲月當真是匆匆。”皇帝眼中深遠,似乎帶著某種懷念的意味。
“暄兒”,這樣親昵不避諱的稱呼,足以讓天下人都聽之色變。
這兩兄弟相差了二十幾年的歲數,感情卻如此要好,這在最是無情帝王家中,顯得尤為難得可貴。
蕭重暄的臉上帶著淺薄的笑意,他朝皇帝敬了敬杯中酒,“臣弟多謝皇兄為臣弟慶賀生辰,這一杯酒,臣弟敬皇兄。”
蕭重暄說罷,與皇帝對飲了一杯。
皇帝看著那張與他有幾分相似的麵容,龍目微微一眯,良久,忽而有些意味深長地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別忘了去棲霞宮中走走。暄兒,你該知道朕對你的期望,切莫叫朕失望才是。”
蕭重暄聞言,微微垂下眼瞼,低頭說了聲“是”。
“人老了,喝了幾杯酒便也乏了。你先去吧,朕要去歇息了。”皇帝幽幽歎了一句,在內侍的攙扶下,走回寢宮。
皇帝的步履略微蹣跚,這個英武一生南征北戰的戎馬皇帝,如今身子骨卻也大不如前了。
“臣弟恭送皇兄。”蕭重暄跪在地上,恭敬地朝他一拜。
待到從重華宮中出來,蕭重暄揮開侍從,徑自去了棲霞宮。
棲霞宮中,燈火通明,每年這個時辰,都會由內侍將棲霞宮中的燭光盡數點亮。
蕭重暄推開宮門進去,熟稔地走到一間書房,站在那副巨大的肖像畫前,驀然佇立。
那是一副女子的畫像,畫中女子站在紅梅傲雪之中,一身紅衣璀璨奪目,回眸一笑間天地黯然失色,那傾城絕豔的容顏,足以叫天下人過目難忘。
這個人,赫然便是皇帝的胞妹,曾經冠絕天下的禦國第一美人,玲瓏公主。
玲瓏公主一生,輝煌而短暫。在最盛年之際,香消命隕,一度讓人扼腕歎息。
如今,蕭重暄麵對著這幅畫像,看得極為專注。
“我來看你了。”蕭重暄薄唇微啟:“每年一次,今年是第二十三年。你離開塵世已經二十三年,我已經長得這般大。”
蕭重暄素來清冷如霜的麵容,在麵對這幅畫像時,出現了一絲鬆動。再不複從前冰冷,鳳目之中隱隱帶著一絲懷念。
“你放心,我很好。”蕭重暄驀然伸出手,在女子傾城的麵容上輕輕撫摸。
空氣裏,都是他隱秘的歎息。
春風一顧
許清歡這一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她再次將賬本扔給蘇景運時,蘇景運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我說掌櫃的,您若是不想幫忙就別給我添亂了。我這個賬房先生也不是閑職。你看你,這是與我對賬麼?擺明是前來找我的茬的。去去去,撒手撒手。這些我來就可以了。”
蘇景運從許清歡手中抽出賬本,趕蒼蠅似的將她往一邊趕。
這許清歡,下午來之時見他在算賬,說是要幫他的忙,實則就是添亂。若非她是酒樓掌櫃,蘇景運可真想將人一度大罵,再將她轟了出去。
“呀,景運,你怎麼這般火氣?可是哪個招惹你了?”許清歡似是後知後覺一般,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蘇景運隻覺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裏,隻差沒氣絕身亡。
他惱怒地瞪了許清歡一眼,“那罪魁禍首不就是你?你行行好,讓我安靜算賬行不行?”
蘇景運對上許清歡無辜的麵色,幾欲抓狂。
許清歡聞言,雙眸一轉。將手摁在蘇景運的筆上,輕笑出聲,“竟如此,今日便不算賬了。我有事問你,你過來。”
許清歡說著不由分說地把蘇景運拉了過來,將他拉到庭院,看那架勢像是要與他相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你,你又想打什麼壞主意?”蘇景運見到她麵露笑意,心中就隻覺大事不妙。
這許清歡,但凡對他露出笑臉,就鐵定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