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會兒,程遊輕聲喚她的名字:“沈青,”他停住腳步,沈青也停住,他說:“你看地上的腳印,多嗎?”
沈青看了會兒,說:“不多。”周圍來往的人不算少,腳印卻不多。
“為什麼?”
沈青微微仰頭,伸出手心,幾片雪落在上麵,或許是手心的溫度,雪毛輕易就融化了。她說:“因為,天上的雪,還沒有落完。”
“是,不全是,”他說,“因為時間,因為人們隻會向前走,踏過雪之後不會再重新加深自己的腳 印。我們已經走到這裏了,現在的位置距離我們家的那一棟樓,隻有十米遠,”他扳過她的身子向後,“而我們上一刻的腳印,已經被新落下來的雪覆蓋住,你想找回它們,加深它們嗎?”他望著她,“沈青,這樣會離我們的家,越來越遠。”
程遊的樣子很嚴肅,眼瞳深深,眉頭輕蹙,像一個正在說教小學生的老頭。
沈青低下頭,藏住笑,想逗他,故意往前走了幾步,旋即蹲下抓起雪想要往後丟,雪還沒丟出去,卻 被他突然緊緊抱住。
抓著雪的手就這樣揚在半空。
“你走了七步,五米,你剛剛遠離了我五米,”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熱氣灑在她露出圍巾的耳朵上。
“我是逗你玩的,”沈青無奈地歎口氣,內心某處無限柔軟,“我不是轉身了嗎?”
“不好玩。”
沈青笑,“我知道你剛剛話裏的意思,以後,我會朝前走。”
他鬆開她,緊望著她的眼睛。
時間靜止。
他慢慢俯下身,就快要親吻時,一團雪霎時拍在他臉上。
一半的雪花黏在他臉上,一半的雪花掉下來,露出他冰紅的鼻頭,沈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戳了戳, 然後迅速朝他們家的那棟樓跑去。
邊跑邊笑。
笑聲如清晨風中的銀鈴,竄進他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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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除夕,程遊帶沈青回到祿山。
開心最掛在臉上的,莫過於小山。不僅沈青回來了,還帶來一大堆好吃的年貨,和很多童話書。小山很喜歡看童話故事。
除夕的年夜飯,是沈青和葉姨幫著張嬸一塊兒做的,既豐盛又美味。
“半月後有得大忙啊,”張嬸掀開一個鍋,搗了兩搗勺子,不禁感歎道。
“半月後?”沈青算了算,半月後是過了十五吧,應該相較輕鬆啊,她問:“難道是誰生日嗎?”
葉氏暗自拍了一把張嬸的手,張嬸慌張地笑說道:“嗬嗬,我老婆子亂說呢,夫人別往心裏去。”
除夕過得很歡快,因為有了小山這個開心果,大家熱熱鬧鬧。特別是在吃完年夜飯,小山領壓歲錢的 時候,大家挨個兒給他紅包,他挨個兒嘴甜地祝福,最後領到程遊這兒,他畢恭畢敬地雙手握拳作揖道:“祝哥哥和姐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張嬸揪著他耳朵怪嗔道:“你這小夥子是不是又從網上亂搜來的,‘福如東海和壽比南山’是給老人 家祝壽的詞兒,先生和夫人還這麼年輕呢,就知道不能給你玩那些新玩意兒。”
程遊卻笑著說:“小山說到我心裏去了,看來我明年的紅包要包個更大的。”
大家哄堂大笑,小山跑到沈青這來,沈青更羞紅了臉。誰教他的這些成語?
程遊和沈青守歲到淩晨四點才睡,再醒來時,已是下午。
沒想到初一,楊謙與陳雅麗來了。
先是楊謙和程遊關在房間裏談了會兒話。陳雅麗了和沈青在外麵的院子,如果不說話,氣氛似乎有些冷硬,可兩人又實在沒有什麼共同話題。沈青想了想,問她大年初一的加班費是多少。
陳雅麗似乎想笑,卻忍住了,說是平常的十倍。
沈青嗯了聲,沒想到加班費多得這麼恐怖,這年頭要是多幾個程遊這麼慷慨的老板,估計這年關也沒 多少人願意回家過了吧。
楊謙出來後,換陳雅麗進去。沈青癟嘴,大過年的,還這麼忙。
“新年快樂,”楊謙出來後,沒有直接走掉,而是向沈青走來。
“新年快樂,”沈青也說。
“今年過得比去年開心些了吧,”楊謙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無趣。去年,還是他陪著她在這裏過的。
楊謙又說:“你果然是阿遊的良藥。”
“哦,”沈青想了想,又說:“我是人。”
“這句話是阿遊說的,”楊謙笑了笑,笑得有點幹,他想和她多說點話,卻不知找什麼話題,找來找去,隻能說程遊,“阿遊去英國動手術的事,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
沈青頷首,“知道,但知道的不多,你可以和我說說嗎?他現在和以後的身體。”
為什麼知道的不多,想必是程遊那家夥不願多說,心疼自己的女人心疼自己。
“手術很成功,阿遊的主治醫生說,這是他在所有高風險的手術中,做得最成功的一次,還說,God bless Cheng,”楊謙說,“現在肯定是恢複得不錯的,以後,以後誰說得準,人的身體是一個太過精密複雜的儀器,太多不穩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