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又哦了一聲,看了看旁邊,“這裏有隱藏攝像頭嗎?我們沒有在拍戲吧?”
程遊笑了起來,“而且我爺爺和奶奶,也都是中國的軍工特務。”
“可你是,”沈青更加驚訝了,“你不是中國人。”
“雖然在法律上,我的國籍是他國,”他很認真,“但我的血液屬於中國。”
沈青此刻隻會嗯了,默然了一會,心裏有些震蕩。
“那為什麼不能去奶奶的葬禮?”沈青小心觀察著他的神色,如果他有露出一丁點難過,就準備馬上打住這個話題。
“我哥哥和我不屬於我爺爺的那個家族,自出生起,與他們會麵都是在見不得光的暗地裏,”程遊是平靜的,“我哥哥那年得知奶奶生病,著急去探望時,沒有做好防範工作,遭遇危險。”
“哥哥死後,爺爺再也沒有把我扯進來,不能去奶奶的葬禮,是因為我不知道葬禮在哪。”
“那你呢?”沈青問,“你在英國的槍傷是怎麼回事?”這是她最想知道的。
“英國允許公民合法持槍,很不幸,我當時誤入一場搶劫案的陷阱,”程遊說得輕巧,“然後碰上了阿瑾,對了,阿瑾才是間諜,國際間諜,不過現在已經入了軍籍,”他拍拍沈青的手,話鋒一轉,“倒杯水給我喝。”
喝過水後,程遊笑著問沈青:“有些事,我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不然你問,我答?”
“不了,”沈青搖搖頭,“你一下子不要說太多話,以後慢慢說,待會兒我回家把剩下的山茶蜜拿來,以後它都歸你潤喉。”
“我隻吊完這一瓶,”程遊抬眼望了望藥水瓶,“一起回家,我不住院。”
“可是醫生說你留院觀察更好。”
“是更好,但不是最好,”程遊在她的掌心裏劃圈圈,“最好是暖玉在懷。”
沈青拗不過他,把醫生叫來,醫生卻望著她背後床上的某人,一改之前的言語,說回家也可以,多開點補藥多養些時日就行。
程遊的車子不在醫院,於是兩人一起乘29路公交回家。
自他回來到現在,仿佛漫長得過了一個世紀。
一個世紀的時間跨度中,公交車是這個城市最難得改變的東西。
而最輕易改變的,永遠是人的心跡。
回去的路上,沈青才真實地感覺到,身邊的男人已經是自己的丈夫。他們兩個人牽著手,如同身邊擦肩而過的千萬對同樣牽著手,相互依偎的伴侶一樣。
無論他有怎樣不普通的背景,在她心裏,他隻是她的夫,一個普通人。
三天後,沈青的郵箱收到了兩份工作錄用書。權衡之下,沈青選擇了散漫無律的雜誌社工作,成為一個編稿人,選擇這份工作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地點距離程遊的公司近,以後可以經常一起上下班;再一個,就是時間相對自由,平時隻需要偶爾出去采訪,剩下的時間其實很自由,隻要按期交稿就行。比 當初在許雲慧的雜誌社還要自由。這樣一來,如果程遊再一次身體突然出現狀況,她可以隨時抽身。
或許她當真是墮落了。可她樂在其中,從未如此輕鬆過。反正,寫東西和算東西,於她而言都沒差。
沈青把這件事告訴陳雅麗,陳雅麗笑話她說:“你才剛考上CPA沒多久,就把它打入冷宮,你知道有多少像我這樣寒窗苦讀也當不了注冊會計師的人嗎?”
“以前考它,隻是因為生活無望,後來生活有望,考它隻是為了考而已,”沈青說。
“你現在的生活有什麼望?”
“一望無邊的那種望,”沈青說,“以前望過去,就知道盡頭,盡頭是我一個人,現在望過去,好像沒有盡頭,一路上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不定數,這樣才好。”
“沈小青,我聽不懂你講話,”陳雅麗自從懷孕,就很能吃,手機裏伴隨著咬嚼食物的聲音,“但我感覺到你很幸福,至少比我幸福,我一點都不幸福。”
“你又哪裏不幸福了?”沈青無奈問道。
“袁啟傑肯定不愛我了。”
“為什麼?”
“他一回到家就說很少的話。”
“以前不也這樣?我還記得你說過你就喜歡他話少,好讓你一直說。”
陳雅麗多半是犯了大多數女人在懷孕時的毛病——敏感多疑。
“你說他會不會和上次那個女人……?”陳雅麗說到一半,但她相信沈青會懂。
“雅麗,那個女人我認識,”之前猶豫很久的問題,沈青就這麼下意識地說了出來,“她是我之前的主編,前幾天我碰見過她,她現在已經有心愛的人了。”
刺耳的咀嚼聲突然停了,陳雅麗沉默良久,哦了一聲,掛掉沈青的電話。
沈青再打過去,已是關機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