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天氣燥熱，似火的驕陽曬的街上行人汗流浹背。下午時，大雨終於傾盆般落下，沒有一點征兆，大片的烏雲覆蓋在城市上空，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空氣中散發著潮濕和泥土被打濕的清新但沉重味道，下午五點過十分已如黑夜般墨昏。
一下午蘇暖暖都心不在焉的，本來跟管怡商量好出去逛街，也因為突降的大雨而取消，這樣也好，正合她意。反正也沒心思做別的事，幹脆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發呆的坐了一下午。
等雨稍微小了一點時，向店長借了把傘，快步到地鐵站，準備回家。
今天樓下院子裏的金毛倒是安靜，蔫巴巴的趴在窩裏嗚咽，像是受了主人給的委屈。蘇暖暖看它可憐，把從路邊買的小蛋糕扔了一塊給它，看著它委屈的吃完才上樓。
楊琪睿還沒回家，她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裏的合同發呆。
看來今天又是延長下班的時間了。
他素來這樣，隻要有病人排隊就看，即便是已經過了下班時間。神奇的是，她從沒聽過張蕾抱怨，抱怨老師總是多占用她們時間，或許這就是楊琪睿的人格魅力所在。和他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是一個很簡單的人，認真工作，踏實生活，朝著自己所希望的目標前進，大家都喜歡簡單的東西，所以越是簡單的人就越容易感染別人。
可是，她剛坐下沒多久，就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隨後就看見楊琪睿的長腿邁進來。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襯衫，黑色的收腿西裝褲，應該是被怕雨水淋濕，所以外麵又套了一個薄薄的黑色外套。
他站定在門口的腳墊處，跺了跺腳，似乎想震掉身上的雨滴塵埃。他的額前細碎的劉海被雨水沾濕，一縷一縷的，有的粘在額前，有的懸在半空，他伸手揉了揉，細碎的頭發變得蓬鬆。
“外麵下雨了，我忘了帶傘。”他一邊說話一邊揉頭發，嘴角勾起一抹孩子氣般的微笑，看的蘇暖暖眼波微動。
她恍惚回神，匆促收回目光，起身去衛生間拿了塊幹毛巾遞給他。
“快擦幹吧。”
兩人回身往客廳走，楊琪睿把淋濕的外套脫下來，打算晾在陽台上，路過客廳時他的目光往茶幾上瞄了一眼，那上麵放著租房合同。他的視線沒有在上麵多停留一秒，隻是淡淡的掠過，就像茶幾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一樣。
蘇暖暖知道，他一定看見了，但是他似乎並不打算提起這件事，徑直地走到陽台的晾衣杆，把外套搭在上麵。
“今天去外麵吃吧，一下雨人就犯懶，我聽說附近開了一家新餐廳，好像……”
“你不打算說說這件事嗎？”蘇暖暖站在客廳，眼神停留在茶幾上的紙張，她從沒這麼直接，這麼勇敢過，語氣是堅定的，還帶著點倔強。
她覺得這件事與往常不同，四十萬不是個小數目，她沒法兒像以前一樣，滿心認為這是他的善良和憐憫之心，然後抱著感激的心情淡然接受。
聽到這句話，楊琪睿掛衣服的動作停滯了一下，薄唇微抿，淡淡道：“你怎麼知道的？”
“這不重要。”她說。
“那什麼才重要？”他反問。
“我……”蘇暖暖被他反問的語塞，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或許是氣自己無能，明明是自己惹下的爛攤子，到頭來還要別人收拾。也可能是埋怨自己懦弱，畢竟做縮頭烏龜的感覺也好受不到哪去。
可是，不論是什麼原因，她把對自己不滿的怨氣都撒在楊琪睿身上，這樣的自己，才是令蘇暖暖最厭惡的。
“暖暖。”他輕聲喚她。
蘇暖暖抬起頭就看見了楊琪睿盯著她的安靜目光，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診室，他還是那個冷冷淡淡的醫生，仿佛他們從不曾認識。
她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下意識的躲開他淩厲的目光。
是啊，自己有什麼資格生氣呢？闖禍的是她，而收拾爛攤子的卻是楊琪睿。一言不發的是她，而察覺她陷入困境伸出援手幫忙的卻是楊琪睿。蘇暖暖，你還又什麼資格發脾氣？
楊琪睿突然從那邊走過來，一伸手，用前所未有的粗暴把她拉到身邊。他用銳利的目光緊盯著她，不斷拉近兩雙眼睛的距離，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這動作讓她驚駭的顫抖，小聲的驚呼：“楊琪睿！”
他沒有理會這語氣裏的哀求。
“你覺得我重要嗎？”
她不敢抬頭，更不敢繼續與那雙眼睛對視，隻得下意識的點頭。
“你覺得我們真的是情侶嗎？我們真的在一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