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薛瑤英的龍綃輕紗衣,非常輕薄,也就二三兩重,折起來盈盈一握,不滿一把。
此刻目睹,果然如輕煙飄逸,似薄霧繚繞,美人一會慘叫一會嬌呼,一路蹦躂,前胸對著匆忙趕來的登徒子,後背留給了元二郎元仲武,元仲武背著他耶耶元載衝出屋子,對著留給他的身後風光,當場愣住,正俯於他背上的元載怒斥道:“混賬,混賬!還不快熄燈!”
也不知道在罵兩個非禮勿視的兒子,還是打著燈籠的仆役,亦或自己那如同裸體的小妾薛瑤英。
薛瑤英,史上記載,美逼西施,豔奪綠珠,趙飛燕遇到她,不敢說自己會跳舞,香妃碰到她,會感歎一聲,既生香妃,何生薛瑤英。
這薛瑤英不但美貌驚人,舞姿異稟,且生來體香。
桑始,桑始,父子一起摔,還有美豔無雙的薛瑤英,統統摔到爬不起為止。
這陣仗,我數不過來,元家得掏多少銀子給我們族長,才好避凶驅邪?
玩夠了,轉頭飛走,直奔喜光寺。
那一處暗默漆黑,那些我叫的出名字的人,我擋不住,悲感湧起,擋不住,同一世間,這般不同的境遇,我更擋不住自己直飛那座窗台。
蜷縮在窗台上,千言萬語無從說起,一切都看似平靜,一切都看似平常。
“巫支祁,是你嗎?”
沒人回答我,這裏靜的出奇,靜的空曠,好像我在自言自語,好像空曠將我的聲音化作了空曠,倍感空曠。
“巫支祁,是你嗎......”
寂靜,漫長的寂靜,有一種失去,從未得到,從未得到,但還是會失去,倍感空曠,仿佛自身也隨之空曠,黎明將至,靈魂裏,沒有篤定會迎來的日出。
無數晨鍾齊鳴,六街大鼓擂動,長安的晨曦,如此震撼,莫名的厚重悠遠,衝天回蕩久久不散,好像這座城對著長空萬裏,深深的呼吸,重重的吐納。
無數飛鳥騰空而起,滿城鍾鼓,這些暴風雨中癡狂的另一群海燕,我離開窗台,空屋內,有一片滄海。
沒有風,沒有船,沒有落腳點,浮動隱約的腥鹹。
滄海成灰。
跟住一群鳥回旋飆飛,我和它們不一樣,真的不一樣,雖然我那麼希望和它們一樣,琴瑟友之,鍾鼓樂之......飛翔便是生活。
鍾鼓停,飛鳥散。
獨自楞了一會,空中孤寒,以夢為馬,有夢披肩。
馮輯,我們族長大人,終於如約而至。
今天可是個好日子,發大財的好日子,至於子謙和子頌......上天,請如我所願。
“怎麼樣怎麼樣?”我俯衝而下,遠沒有表現的那麼急迫,隻是這樣會顯得心情不錯。
“搞定。”馮輯看來心情也不錯,奔裏而去。
“當然得搞定,怎麼搞定的?”
“鬧的夠大呀,整個長安城沸沸揚揚,都知道昨晚元家中邪了,我又需口舌幾句?”
“族長英明嘛,會用人,用對了人。”
馮輯哼笑了一聲,去了大雄寶殿。
大雄寶殿內,木魚聲聲,那位掃地僧,槌起槌落,念念有詞。
人不同,物竟非。
馮謹正在燃香,馮輯正燃香,還有,還有子頌和子謙,在佛前,約好了一般。
我的恍惚之感瞬間大於驚喜之情。
如夢似幻,大雄寶殿的門正中,空空蕩蕩,沒有人站在那裏,背對著身後的佛,笑出淒涼。
“不辭而別的,都是壞人......我想笑......”
笑比眼淚要複雜一百倍,四麵八方,浩蕩無邊,你在哪裏安身,我就在哪裏安心。
靈魂裏的事,自有靈魂去安排,身體走路,靈魂走心,它著迷暖光。
沒有飛蛾繞光而去,因為它們,那光中墜落的勇氣。
或者傻氣。
撞完鍾的和尚,是臉比牙白的神雞童靈空,他開始灑水,掃地,他,搭過書生的馬車,吃過書生的燒餅,喝過書生的水,之後,揚長而去,一去八載,又與書生同事一場,他,鍾敲的馬虎,水撒的馬虎,地掃的馬虎,不僅僅因為那條起落顛簸的殘腿,這裏,是他不擅長的戰場,他的戰場在雄赳赳氣昂昂的鬥雞場。
他的天份,在眼眶裏。
那是怎樣神奇的一雙眼,竟然與獸交流,八年前,他曾經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好險。
不管怎樣,我想和他再碰撞一次,就此試探一番。
神雞童馬馬虎虎的丟下掃帚,一瘸一拐去了後院,他的禪房,茅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