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天,喜歡飛翔的時候,我並沒有愛上天空。一如學會走路的時候,我並沒有愛上土地,而愛,在腳下,從腳下,淺栽深延,泛著光華也汲取了暗淡。
回去的時候,我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的,忘記煽動。
子謙跑累了,趴著馬鞍睡著了,子謙,加油呀,趕超馬背上的民族。馮謹和他的族長弟弟並行於馬側,他們,會給下一代什麼樣的生活,我隻想好了一點點,一點點。
站在拴馬柱上的時候,栓在下麵的馬,陪著我。
村莊幽暗,天色幽藍,黑夜從來都是從地上緩緩站起來的隱身巨象,窗戶裏的油燈一家家的亮了,星星也亮了,麻雀早就歸隱到簷洞間,或者牆洞中去了,它們或許還深知,物為我用,我非物所累。
諸位雀友,嗬嗬,晚安,雖然此時,我對它們已經不懷好意。
在門口的前廳裏,依稀的油燈下,一張小木桌,圍著幾隻小木凳,雪萱端出熱騰騰的饅頭,炒白菜,還有涼拌黃豆芽。
這時候還沒有土豆,金城縣誌裏,十九世紀才有了土豆,明年請土豆上桌,是我的臨時起意,開春得去找找哥倫布發現的那片新大陸,那是土豆的原產地。
馮輯終於吃完了子謙家的晚飯,那晚飯,吃的又慢又悶,我總算嗅到了飲食文化裏的靜默,以及佛家的活在當下,深品食之醇味。
一路靜默,回到祠堂的地窖裏,油燈亮了,馮輯又靠在了老地方,這位神仙和我四目相對了好一會,好像在玩一場幹瞪眼的遊戲。
我笑了,因此,我輸了,輸了會被刮鼻子的遊戲呀,久違了。
如果我說出一件很荒唐的事,如何讓馮輯族長認真對待?
“村裏麻雀真多呀。”
“嗯”
“新修的路上也敢拉屎,真是沒眼色。”
“嗯”
“族長,你就不管管這事?”
“嗯”
“聽說那叫白丁香,是一種中藥。”
“嗯”
“你再說一個嗯,會變成粳糕,插在這些刀矛上。”我有些不快了。
“嗬嗬,劍走偏鋒,心守中正,握不好自己,就被別人掌握,你這般成器,隻會被人利用,還想用人,豈不笑話。”
“你說的,既有道理也沒道理,難道這是為了我的什麼什麼,宿命?”
“妖氣見長啊,你何時才能有點人氣?”
“這樣調教我有意思嗎,認真一點,不那麼嚴肅會死啊?”
“明日去長安走一趟,丁香的事回頭再說吧。”
“不行!”
“還想秉燭夜談?可惜氣氛已失,到了這裏基本成不了事,談什麼都顯多餘,你可知道?”
“哦,知道知道,現在可以繼續了吧,你還真是誨人不倦呀。”
“嗬嗬,說吧。”馮輯微微一笑,原來我一開口,他就開始教導我了。
“說到哪了,族長老師。”
“藥”
“對對對,藥,重點不是藥,明年夏忙,叫麻雀去收麥。”
“可以,明日我們去找神雞童吧,聽說那家夥隱居寺廟了。”
哈哈,我差點笑出聲來,神雞童,會不會調教麻雀呀,正在忐忑的時候,我們族長又說話了。
“你以為,麻雀如何叼的下麥穗?喙沒那麼利,力氣也顯然不夠。”
“嗬嗬,真聰明呀,族長大人,我的意思就是隻收麥穗,麥粒又沒長在秸稈裏,費那麼大勁割倒整棵麥,費那麼大勁,再拉進碾麥場,還不是為了上麵那點麥穗,至於如何叼走,我不管你考慮,但剩下的秸稈,我有辦法,放火燒了就是。”
“不可。”
“為何不可?怕汙染環境還是怕沒柴燒,饒了,草呀蟲呀的會少很多,還省了鋤地的力氣,再說了,草木灰也是有機農肥,還省了拉糞的力氣呢,利大於弊。”
我以為二十一世紀的環境汙染,在於化工,不在煙霧,那些秸稈,拉回家,還不是古往今來當柴火冒成了升空的青煙。
“燒了可惜,難道不可以造紙寫字?”
“對,也對,可秸稈你打算怎麼辦?”
“麥田株行裏,剛好可以跑雞,麻雀有用,雞難道就沒用?”
“對呀,叫雞套上貼地的鐮刀,雞在前麵跑,鐮刀在後麵割。”
“所以呢,神雞童,必不可缺。”
“是呀,大唐有這樣的人才,得好好利用了,隱居?豈不人才可惜?”
“早點休息,明天趕早。”
“對了,我知道你修路為什麼在兩邊建花牆了,麥穗直接丟在田邊的路上,不用費勁整出一塊打麥場了,有花牆下那幾塊磚擋著,麥粒蹦不到外麵去。” 我居然忘了,這馮輯的算計之心,他應該深韻我們馮氏先祖,周文王的《周易》,周易呀,博大精深周全萬事萬物,孔子讀易,韋編三絕傳為佳話。
“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