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這位小弟,出門大凶啊。”書生,一副神棍臉。
“多謝仁兄提醒,天下大凶,匹夫無吉。”
“好一個天下大凶,匹夫無吉,但看病從醫,請回房去吧。”
邳掌櫃突然出現在二樓的扶手前,滿臉結霜,邳叔也從側房出來了,已經走去半開的鋪門,開了門,抱著算盤,開始彈琴,彈的是霹靂響雷,那隻手,估計和雷公的手同一娘胎,我有些受不了。
馮謹搖晃了一下,看來,他更受不了。
“回房去吧,邳叔發火了,你有何事,老兄我掃完地替你去辦,如何?”
“請吧,君子,該上藥了。”小七拿了一瓶藥酒。
“去吧,大哥哥。”小美女放下濕漉漉的衣襟,拉馮謹的手。
我張開翅膀,從邳叔身邊飛快的溜走。
馮謹出不去了,他的胸前少了一隻箭頭,和一些肉,他不再是一個完好的人,他的毅力正在被挖空的那一塊短路。
天下大白,很多開門聲,黑白無常蹲在藥鋪旁。
“怎麼辦,老白。”
“再等等,雞又沒叫。”
桑始,滾到南海去,去見觀世音,他們像甜甜圈一樣,滾出去很遠,好不容易刹住,桑始,滾滾滾,他們用勾魂鎖將自己固定在田俯門前的是老虎上,一邊一個。
“哎呦,老黑,你還好吧?”
“能好嘛,腰折了,你怎麼樣?”
“我還好,邪氣很重啊,走。”
逃就對了,這種人我是佩服的,該走就走,絕不含糊,兵法有雲,敵人占據絕對優勢的時候,投降是徹底的失敗,講和是一半失敗,隻有撤退不是失敗,還有轉敗為勝的希望。
不是所有的撤退,都有希望,有一種撤退,像燭火,冒著煙突然熄滅,像燭火,還剩下半截,不能自燃。
燭頭的那一絲餘溫,大概隻有風知道,風帶著很多秘密,不為人道,人嗅不到很多味道,比如那匹馬,行地莫如馬的馬,視覺模糊的近視眼,但嗅覺超凡,它就遠遠的嗅到了鍾大頭的味道。
“別想什麼燭火了,天黑了,自然會有人點。”書生的嘴邊還叼著那片草葉,兩三個人影經過他的時候,認定他是自言自語的瘋子。
“人沒有你想的那麼傻,也沒有你以為的那麼聰明,脾氣是最大的障礙,也是最大的船。”
“船?”我飛到他的肩上,他遠遠的瞅著田俯,歪頭吐掉了藥草的一截小梗,靠上牆角,像嚼著口香糖的明星。
“對,擱淺的船,已然放空,人間便是汪洋,你隻知道光錐之內既命運,卻不知道光錐之內既庇護。”
藥草的清香裏,我有些暈,有一種眩暈,我懂,那是某種開關,那是有個神在埋頭插秧,紅薯秧,插進沙地裏,就回去了。
我相信神像我九爸一樣,盤一個陋炕,炕下挖一個火洞,點火燒炕,煙很大,炕燒熱了,紅薯秧子齊刷刷的擠滿了炕,在他揭開粗布的時候,我應該叫他紅薯媽媽。
我也相信,神像我老爸一樣,在炕上孵小雞,在炕上養小雞,馱到集市上,遇到坑人的騙子將拖著大框的他逼到了牆角,他以為的大賣家,其實是大騙子。回去的時候,我老媽還沒掃完炕上的雞屎,掃不完了,無數精華版的地圖,密密麻麻。
是的,神和他們一樣,在最高處,在最低處,太平常了,太平常,我差點忘了。
那晚老爸老媽從廚房搬了回去,我不知道,老媽的夢裏是雞屎,還是半夜起來喂雞。拌食,倒水的老媽,她隻對我講過一個夢,她年輕的時候,懷孕的時候做過的夢,一個和我有關的夢。挺美的,也許,有機會,我會說一說那個夢。
“說來聽聽,還有空閑,夠你講一個夢。”
書生還在嚼,他退去了所有的光環,也許,那光環像雞屎一樣印在了哪裏。
“我知道你是誰了。” 我不屑的靠進懶人沙發。
“哦?哈哈。”
“你是從山海經裏跑出來的,叫傲因,對不對。”
“哈哈,傲因?我有那麼惡心嗎?”
“很惡心,你吃過多少人的腦汁?擦過嘴洗過毛嗎?”
“哼,美味噴香,去之可惜。”
“你,你真是傲因?” 我蹭的站起來,差點展翅高飛,太惡心太不是人。
“我就是傲因,可惜了,剩下的時間已不夠享用你的美餐,嗬嗬。”
他笑的很無奈,像一個笑話,聽完卻滿是惆悵。
夠的,十幾個字的夢,眨眼就講完了,但我不想說了,說那個夢,應該先洗手再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