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內斂的可怕(1 / 2)

“子謙,叫父親。”

子謙看看媽媽,再看看父親,仰著頭,嘴張開又抿起。

馮輯說,傻小子,叫父親呀。

馮謹蹲下來,看著馮子謙,嘴角微揚,一把抱起。

我怎麼忘了,他們就是這樣,內斂的可怕,不談人生,不說悲痛,悲痛是長在他們身上的肉,他們不會把肉扣一塊出來給誰看,他們不會說,你看,這是我的悲痛,你看,是不是。

除了辦喪事,誰也休想看見他們的眼淚,他們可以將打碎的牙齒拌著血咽下去,他們可以將莫大的不幸和饅頭一起吞進肚子裏去,人生該如何談起,難道他們會說,嗯,不錯,真不錯,再來一碗,再來一大碗。

有人大口喝酒,他們灌一瓢涼水,有人大口吃肉,他們大碗吃麵。

我怎麼忘了二伯,三伯,五伯,老爸,十二爸,十三爸,十四爸,和他們一模一樣,我懂他們,比他們懂得的更深刻。

而他們自身,比我更深刻更深刻,如果我真的有那種叫做深刻的東西,才能和他們擺開來,比一比。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東北老頭是東北老頭,截然不同,不可混淆,我老爸最不喜歡的就是他,我也是,不喜歡,一萬個不喜歡。

那些咧著嘴在台下笑的人,請問,台上在耍猴吧?

馮謹抱起馮子謙,望著人群裏的子謙媽媽,嘴角微揚,似乎在說:“嗯,挺好。”

然後收回目光,看著馮輯說:“小輯,路修的不錯,村裏怎麼了,要躲進地窖裏”?

馮輯看了看眾人說:“哥,吐蕃人來過,宰了他們不少,外麵又兵荒馬亂,地窖裏穩妥些。”說完,還看了我一眼。

“嗯,來了多少?”

“至少有三千,我們還繳了不少兵器,馬匹。”,我有些暈了,一場勝仗下來,小周村想必是富的流油了,為了三瓜兩棗,我險些打劫了自己人。

“哦?人不少啊,你們,如何對付的了?”

馮謹看看眾人,多數都是老弱婦孺,心裏恐怕一驚。

“他們人多不好使,街就那麼寬,進來幾個收拾幾個,外麵也隻能圍著村子幹著急,不過......” 馮輯說話間又看了看我,接著說。

“不過,時間久了村裏也頂不住,好在,哥,你看那鳥,其實是隻神鳥。”

人群也跟著起哄了,對,是神鳥,神鳥吞了吐蕃軍。

他們怎麼提起這事了,想想自己當時那恐怖的嘴臉,我恨不得喊一百次桑始,把他們全摔成失憶症算了。

“難怪了,村裏怎麼會有隻神鳥?”馮謹抬頭看我。我站在橫梁上充傻裝楞一動不動,其實我喜歡他把目光投過來,他眼裏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讓人渾身一暖。

“這鳥是老族長救下的,說來也怪,老愛待在拴馬柱上,不會叫,張開嘴卻很厲害,幾千吐蕃軍被它全吞了,如今村裏對它還有些懼怕。”

馮輯介紹完神鳥,神鳥覺得他講的是實情,不過,你們怕神鳥就很不對了。

神鳥什麼時候害過你們?真是沒道理。

心裏剛才是想把全村摔成一顆顆白紙,要是想一想能作數,那我何不把自己想成美女,大美女,傾城傾國,心如女帝,美若登龍。

馮謹的目光又過來了,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我有些裝不下去了,像一團被曬的無比蓬鬆的棉花,用極盡誠摯的神情態度,展示我可能存在的溫柔溫暖溫厚。

祖先,我不會害你們,不會,不會的。

我相信馮謹看的出我要說的意思。

“不用怕它,這鳥雖不簡單,卻願意和咱們親近,不過村裏以後要加倍小心了,它惹起麻煩來必不會小。”

馮謹果然是馮謹,遇事先想到最壞處,我以為,有這種心思的人,恐怕會少載一些跟頭。

“眼下,村裏有何打算?”馮謹又問馮輯。

“麥子種下了,眼下也沒啥緊要,想在地窖裏挖一些通道出去,天下又不太平了。”

“這主意不錯,不過,凡事都有利弊,行事權衡,以免紕漏。”馮謹又是一番叮囑。

“哥,我知道。”

“嗯,村裏全靠你了,小輯,擔子不輕啊,哥信你,擔得起。”

我怎麼感覺不對了,馮謹似乎不會久留,他,他恐怕很快要走。

果不其然,馮謹看看子謙,又看看子謙媽媽,走了過去。

他放下子謙,站在子謙媽媽跟前一臉歉意的說:“小萱,勤苦你了,我還有重任在身,不便久留,多則一月,少則十天,便可回返。”

“嗯,我和子謙等你回來。”子謙媽媽答應的很好,眼裏卻湧出叫做不好的東西,那東西叫眼淚,叫別離,叫情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