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無妨,祁老弟不必介懷,講來卻是上古的事了,祖上誇父他老人家和神杖一起逐日,不幸幹渴而死,他老人家死前最想喝的是我家誇母泡的桃葉茶,終未如願,神杖他老人家因此悲傷自責,化作了這桃芷山上的鄧林,陰護我們這些後人,我們後人打造茶器,以慰誇父之英靈。”
“老神杖和老誇父情深義重,祁某佩服,此番打擾了,祁某這就告辭,以後有緣再見”,書生說完便起身施禮告辭。
鬱壘一驚道:“祁老弟為何如此著急,莫不是本府照顧不周,才急於離去?”
書生道:“帝君誤會了,叨擾多時,又幫不上帝君,還是離開為好,去意已決,帝君保重,各位保重”
“那我送送祁老弟,二位稍候。”
鬱壘跟了上來,出門沒走出多遠便扯住書生道:“祁老弟這樣一走了之,我們兄弟該如何是好,你可不要食言害我們。”
書生笑道: “哪裏話,我送你的石子上有一句經咒,你每日誦此經咒九百九十九次,誦完九十九日,蟠桃園便可生還無事,不過那蟠桃園的根莖從此就和你家的鄧林彼此接連,正念經咒,則蟠桃園有益,反念則蟠桃園無益,全由你掌控,我說是福氣,便是福氣,小心掌管就是。”
鬱壘趕忙掏出懷內的石子,仔細一看,石子上的紋理果然是經字。
書生又說:“那本書你得交還於我。”
“書?哦,你撿來的那本無字書?”
“對,拿來吧,我走後,你們家小白便可休息了”
後來,書生拿了天書,我們離開了地府,離開了桃芷山,駕著鬱壘送的小船,茫茫大海裏,隻是漫無目的漂泊。
書生看書,日夜都在看書,不知道為什麼,時間飛快,二十四小時之後,我沒有和他告別,一口氣飛回了小周村。
站在栓馬柱上的時候,我完成了前世的一個夙願,用一生的二十四小時去流浪,不過這個夙願不是我曾經以為的那樣,那時候我以為流浪是去找一個愛過我的人,一路荒涼。
“神鳥,神鳥回來了!”小周村的祖先們,我又得習慣你們對我的稱謂,然後,又和從前一樣,習慣你們不給我任何稱謂。
小周村唯一的一條街已經修好了,一些青色的小卵石鋪在夯實的黃土地上,我為此有些傷心,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我生活過的周村,在二十世紀的時候,已經幾百戶那麼大,卻沒有像眼前這樣簡單卻不會在雨雪天泥濘不堪的路。
二十一世紀有了,那平攤的水泥路麵來的太遲太晚,雖然它來了,它對我來說太遲了,我的童年永遠在泥濘裏不知憂煩,有一個並不美麗的少女,在夜色裏淋著雨水踏著泥濘,拖著一輛破自行車,她不美麗,不堅強,不頑強,她是我,因為孤單,因為拖不動一輛破車,在放學的路上變成了瘦小的泥猴,哭了,很晚了,回不了家。
我妹妹來接我了,她那麼小,一隻化肥袋子,兩角疊合成一個戴在她頭上的雨披,她自製的雨披,周村人自製的雨披,戴在她頭上護住全身,夜色裏踏著泥濘,來接我了,她總是做一些叫我想不到的事出來,她做過很多我想不到的事情,我永遠也想不到,她有多愛我。
馮子謙搖搖晃晃的來了,他的小腳丫還不太習慣這突然突兀不平的路麵,多好的路麵,他會喜歡,也會習慣。
馮輯,馮子賢,馮子頌,馮子凱.....都出來了,他們沒事,他們活著,他們應該活著。
他們是戰士,也是農夫,我希望永遠都不要有戰爭,他們有一個戰場,在田裏,還不夠嗎?
我應該和他們打個招呼,我應該說:“嗨,你們好!”
但我最好做個冷漠且沒有禮貌的啞巴。
他們可能忘了我幹過什麼壞事,我也沒幹過什麼好事讓他們忘了,我走了沒幾天,不超過四天。
他們話不多,黑,瘦,既麻木又精神,如果我不認識他們,我會瞧不上他們,如果我認識他們,卻要傷心了。
可是他們自己並不傷心,沉默,頑強,有活幹,有飯吃,直達幸福,他們和幸福的距離有時候隻需一步,有時候遙遙無期。
他們和我老爸一樣,我老爸從未說過幸福這兩個字,那是他們永遠諱莫如深的所在,又似乎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