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宅門婦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通常不會立時被人放在心上,因為實在不新鮮,十次裏有九次都是瞎胡鬧,聽個熱鬧就罷了。
謝閣老辭官歸鄉,總歸不是什麼有臉麵的事,夫人過慣了高門貴婦的日子,乍然要回到祖籍,心裏指定是不情願的,鬧一鬧並不稀奇。
方玳跟謝景翕說的時候還一臉的不在意,“要我說閣老大人倒也不必非要回祖籍,既然夫人不願意,索性在京城置辦一套院子養老也好,夫人生長在京城,大約是不習慣南方生活的。”
方玳怕謝景翕心裏別扭,不怎麼敢提的太仔細,閑聊似的口吻,亦不問她是否要回去,完全是先入為主的當許氏胡鬧。
謝景翕聽在耳朵裏,到不以為許氏完全是胡鬧,她對京城的執著是刻在骨子裏的,對杭州老家的厭惡更是深入骨髓,年輕的時候有夫妻情分的羈絆,她可以忍耐一二,現在嘛,她這樣鬧也算情理之中,也或者她並非是鬧,她大概是真的想和離,然後獨自留在京城吧。
“隨她去吧,景昱那邊可有說法?”
謝家如今也就隻剩一個謝景昱支撐,家裏有事,他必然不能置之不問,就是怕許氏又刁難景昱。
正說呢,公主府過來一個小廝,急匆匆的跑進來,喘著氣道:“三姑奶奶,我們公主讓我過來給您傳個話,謝府夫人,沒了。”
謝景翕跟方玳對視一眼,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們公主何在,多早晚的事?”
“就昨兒晚上的事,起初我們公主也沒當真,這不今兒一早謝府就來府上報喪,我們公主跟姑爺立時就趕過去了。”
那還說甚,既然人真的沒了,少不得是要過去瞧一眼的,就隻誰也沒想到,許氏竟然這般絕決,死也要死在京城。
“夫人,要不要進宮跟爺說一聲呢,萬一有個什麼情況,咱們也好應對。”
“卻也不必,謝府如今跟朝堂沒了關係,他去反而不好,不會有甚事的。”
許氏都死了,還能出什麼幺蛾子呢,她作為謝家女兒,去瞧一眼已算盡了本分,誰還能說什麼呢。
謝景翕迅速換了身衣裳,這就快速趕往謝府,謝家的門楣,自從京城大亂後就一直半死不活的吊著,門破了也沒有補,任君采擷的對外敞開,謝府往日的繁奢一覽無餘。
謝家如此坦誠相見,並沒有阻擋住宵小小賊的光顧,府裏值錢的東西幾乎被搜刮幹淨,此時不論是誰進來瞧一眼,大概都會感慨萬分,謝景翕來的時候,正趕上公主府的小廝們過來,替許氏操辦後事,畢竟謝府現在一個家下人都沒有,連喪事都辦不起來,實在不成個樣子。
許氏的院子安安靜靜,一點哭喪的跡象都沒有,門沒有關,謝景翕走進去,一眼就瞧見了梁上的白布,她心裏咯噔一下,這才算是真切意識到,許氏已經上吊自縊的事實。
“三姐你來了。”三公主從內寢房走出來,“剛剛收斂好,都是馮嬤嬤操持的,你要不要進去瞧一眼?”
謝景翕點頭,來都來了,自然要看一眼,許氏穿戴好了躺在床上,死時的猙獰相沒有直觀的展現在謝景翕眼前,所以看上去,許氏依然還是許氏,一個不論近看遠觀都很陌生的臉,掀不起她心裏太大的波瀾。
“三姑娘!”馮嬤嬤一直跪在地上,大概早已哭幹了眼淚,臉上除了疲累的悲傷再無其它,“三姑娘你能來看一眼,夫人定是高興的,怪我沒看住她,都怨我。”
謝景翕把她扶起來,“馮媽媽為母親盡職盡責了一輩子,怨誰也不能怨您的,人各有命,皆不由人,倒是您年事已高,有什麼事就交給我們來辦,該您歇著了。”
馮嬤嬤點頭,“我聽你的三姑娘,隻是夫人走都走了,我再盡最後這幾天的心,我這把老骨頭且還撐得住。”
安頓好了馮嬤嬤,謝景翕跟三公主走出來,正遇上謝景昱過來,“阿姐你來了啊,正好跟你商量個事,母親這一去,理應是該回咱們老家下葬的,可父親不言語,我這就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謝景翕蹙眉,“父親可有說甚?”
“他要說點什麼倒還好了,就是什麼也不說我才愁啊,從我過來,他就一句話都沒說過,不過看樣子,母親回老家安葬的事,大概也難,還有停靈之事,我想著最多三日吧,新皇眼見著要登基,這個節骨眼上不好大肆操辦喪事,阿姐你說呢?”
“家裏現在就靠你一個,自然是你來拿主意,父親不言語,也就是要你全權定奪的意思,景昱,謝家往後便隻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