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次,柳明華逃逸似的離開慕容白塵。他從未想過,竟會有一日,慕容白塵不叫他走,他卻是自己主動的離開。也更是沒有想過,慕容白塵沒有說厭惡他,更是沒有不願見他,反而就是那麼逆來順受的任由他在身邊,卻又是那般淡然,半分肯定半分反問的說那句稀鬆平常,卻又讓他心都碎了去的話語。
一個連自由都沒有的人,又何來快樂之說?
他柳明華一直自以為是的認為,隻要他用心待慕容白塵,隻要他盡一切的能的對他好,費盡心機找來一切他想要的東西,慕容白塵總是會快樂些的。
可是…可是呢?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柳明華自己想象之中的,原來這所發生的一切,就連慕容白塵嘴角的淺笑,都是假的,都是他自以為是的。慕容白塵不快樂。是的,他不可能會快樂。甚至在他的心中,是怨恨柳明華的也未可知。
柳明華第一次覺得,驚鴻樓是這樣的大,大的他一直走不出,而這每一步,都是煎熬。不知是煎熬了多久,才跌跌撞撞踉踉蹌蹌的回了碧霄小築。
柳枝森依舊是靜靜的斟滿了茶,遞到柳明華麵前,道:“公子,今日怎的如此早就回來了?不在驚鴻樓用午膳和晚膳嗎?可用吩咐灶房將今日的膳食送至碧霄小築?”
今日的膳食?怕是從今日起,以後的膳食,都不用再送去驚鴻樓了罷。
柳明華此刻心緒是萬分的低落,隻覺得現下誰說話都是分外的厭煩,卻又不似平常那般怒氣衝衝的嗬斥,最終隻是一歎道:“你出去罷,今日的膳食,不必送了。”
“公子?”
“柳枝森,我想一個人待會。”柳明華沒有像往日那般,氣焰囂張的指著他叫他出去,更沒有大喝道“本公子想自己待著別煩我”,隻是靜靜的一句他想一個人待會。
從前的柳枝森,最怕也最不願一個人待著,可自從他遇見了柳明華,太多的時候他想自己待著。
柳枝森張了張口,卻隻是歎了口氣,而後道了聲有所需要即使喚他,便是退下了。
柳明華就呆呆的坐著,眸中神色是十分暗淡的,卻又不似慕容白塵那般,生無可戀。可…那等萬眾矚目的慕容白塵,本該是驕傲的,他身上的所有風華,都該是讓他高人一等的,都是撐的起讓他垂目掃視眾人的。試問柳明華若是沒有丞相府二公子這等身份,以他自身又算的上是什麼東西,可及慕容白塵一半風華?他不過隻會依仗著這身份給他帶來的一切,頤氣指使罷了。可就是這樣的慕容白塵,他的人生卻是被柳明華局限在此,每日要忍受府邸中人人異樣的眼光,被那些本是沒有資格討論他的的人,明地暗地裏稱他為“男寵”。這要他如何快樂?柳明華總是還自以為對他已然很好了。
可萬萬沒想到,對慕容白塵最不好的,竟是他柳明華自己。
異樣的目光,是能夠殺人的。
“白塵!”柳明華低喝一句,隻覺心中是說不出的苦痛,但他也知曉,他所身受的苦痛,遠不及慕容白塵之萬一。
這種心中所求猛然落空的痛,不過一刀戳心,幹淨利落,卻不比明明活著卻沒有自由,每日過著自己不願要的生活,來的更痛。那種痛是在皮膚表麵一寸一寸的磨,一刀一刀的切,傷口不致命,卻刀刀淩遲。待有一日再回過頭,早已血肉模糊,麵目全非。
“呼啦!砰!”麵前擺放的茶盞,被柳明華掃臂揮去,茶盞茶壺皆隨著他的動作摔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本是一旁鳥籠中安分的鸚鵡被這忽如而來的聲音驚住了,嗚嗚啊啊的叫個不停,翅膀也不停的扇動著,在籠子中四處逃竄,卻是左右撞在籠子上。
隨著這鸚鵡的動作,一根碧綠的羽毛從鳥籠中飄落,緩緩落於地麵,柳明華怔然走了過去,有些顫抖著撿起地上的羽毛,眼眸明暗幾許。
這是柳明華頂喜歡的一隻鳥。平日裏柳明華總歸閑著無事,便時不時逗一逗它。這鸚鵡毛色十分的鮮亮,甚為好看,卻是笨蛋的不行,不論柳明華怎麼教,它都學不會一句話,所以他便為它起了個名字,叫小啞巴。俗話說鸚鵡學舌,所以說在宮中或權臣府中,養鸚鵡的很少,然小啞巴卻因著不會學舌,陪伴了柳明華許多年。
隻是眼下…
柳明華又看了看手中那鮮亮的羽毛,多好看的羽毛啊…怎麼就落下了呢?“小啞巴,你們鳥類掉了羽毛會痛嗎?你這般撞籠子,是不是很想飛?”小啞巴自然是不會說話的,它隻是不停歇的在籠子裏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