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世間真絕色(2 / 3)

柳明華知道,他此番,是斷然帶不走慕容白塵了。哀莫大於心死,他又如何能夠帶走,心已死去的慕容白塵?

最終,柳明華還是上前走了幾步,直到慕容白塵的身側,又緩緩蹲成了與慕容白塵可以平視的體位。

“白塵…”

慕容白塵就似沒有聽到柳明華喚他一般,過了良久,才輕微的抬了抬眼,道:“你來了,明華。”

柳明華點了點頭,卻是什麼都說不出。慕容白塵的五個字,讓他感受到的,是被整個世界遺棄的悲涼。他太了解慕容白塵,也太明白…明白此刻,一切都已晚了。

柳明華沒有說話,慕容白塵卻反倒又開口道:“明華,你曾經問我,我的心中究竟有沒有可能會有一個人。”

“我當時隻道,沒有。你說,我這樣的人生,著實可悲。”慕容白塵好似想起了過去的時光,輕笑了一聲,可隨笑聲落下的,卻是一滴晶瑩。

慕容白塵長長一歎,這一歎似是包含人生疾苦,百轉千回。

“…人啊,最可悲的,又怎會是心中無人?人最可悲的,莫不過是失去那個人方知,心中早已有人。”

柳明華一顫,抬手在眼眸之上擋了一下,第一次覺得,這舍不得鑿壁借光的琵琶洞,日光竟是如此刺眼。

“…白塵,你還會回去嗎?”最終,還是問了這句話。就算是早已知道結果,卻還是想要把讓自己徹底死心的權力,交到他的手中。

“青沂山景色不錯,隱匿山水,遠遁塵世,又有何不可?”

柳明華放下了擋在眼眸前的手,他的眼角看起來有些濕潤了。但出口的,卻隻是淡淡一句:“恩,是也不錯。”

朝廷所派之人對青沂山路途不熟,且方才柳明華一路狂奔,他們想要尾隨也跟丟了,他們也是在山中兜兜轉轉都現下才趕到,隻不過這方才趕到,便見柳明華已從琵琶洞內向外走了。

“柳公子?這慕容大人…?”

“已經無事了。”柳明華道,“即刻啟程,我們回朝。”

柳明華離開青沂山,自然也是擇了慕容白塵所畫從巋州到琵琶洞的那條平緩山路。到了路上,便見回朝的馬匹隊伍。柳明華翻身上馬,抬起小腿,想要禦馬前行,卻是又輕輕的放下的小腿。

他回頭看了一眼這鬱鬱青青的青沂山。

慕容白塵…

他柳明華與他,難道真的就止於此,此生再不複相見?

緩緩閉眸,前塵往事,皆以雲煙過眼,卻籠罩心頭不散。

八年前,那道讓他隻看一眼便永刻心頭的身影,越發清晰…

朝都那時正是炎炎夏日,大地流火,熱的怕滴落在大地上的一滴汗,都會瞬息蒸發。太陽出的老高,又遲遲不肯落下,每一個白晝都讓人覺得煎熬。前些日子都城還傳聞,那誰誰誰家八旬老漢被熱的升了天,又或是某某人的小娘子熱的動了胎氣,最終一屍兩命。總之是如此雲雲,眾人傳之說之,總歸是茶餘飯後的閑話,沒幾個人去計較到底真假。然,達官貴人家且還好說,家中是供應不斷地冰塊降溫,就連夏日裏主人住的屋子,怕多是都居住在府邸存冰的冰窖之上,比平民老百姓少吃了好些子苦頭。

隻是今日,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貴至極的丞相府,竟是都處在府門前,接受這陽光的暴曬。

丞相柳祥軒,丞相府聖上親封一品誥命夫人魯怡雯,二夫人海安,嫡出大公子柳扶風,庶出二公子柳明華,全數在丞相府門前待著。柳祥軒與魯怡雯並肩坐在涼椅之上,身側有人舉涼棚遮陽,又有婢女一旁扇風奉茶;海安與柳明華則是各自坐在涼藤編製的太師椅上,一旁隻有人舉傘扇風,雖是也愜意,卻比不得柳祥軒與魯怡雯。而坐在柳明華和他生身娘親海安,與柳祥軒和魯怡雯之間的,一身紅衣,作新郎官打扮之人,正是他的大哥,這丞相府中正經百八一品誥命夫人親出的嫡生大公子,柳扶風。

他的那大哥柳扶風,不可說命好命不好,隻道他生下來便是與常人不同;別家嬰孩會坐的時候,柳扶風才會睜眼動動胳膊,同他一般大的嬰孩會趴時,他才勉強得坐;別人都會跑了,柳扶風還是連趴都不會。最終在柳扶風滿周歲之時,整個丞相府才不得已悲痛欲絕的相信,這丞相府的嫡生大公子,竟是個天生殘疾,終此一生隻得坐輪椅度日。這世上,這種慘事已是不幸,怎料更慘的還在後頭。柳扶風年紀小時,因翻了輪椅掉進了冰湖,險些命喪,好容易救回來卻是落下了肺癆的毛病...所以若說柳扶風命不好罷,他確實是廢人一個;可若說他出生在丞相府,又是生來含著金鑰匙的。倘若不是這層原因,就他這般情況放在普通人家,就是有三條命怕是也早死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