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可能,她一定還在這裏,一定還活著;即使看不見她,詹姆斯·本涅特還是能感受到她的存在,那是她生命的火焰。
但是,詹姆斯·本涅特卻發覺:空虛感越發濃重。沿左邊的牆一路摸索,他找到一扇開著的門。在那個房間裏,他找到一個電源開關,猶豫了一秒,還是打開了它。
什麼都沒櫻開燈之後,什麼都沒櫻
詹姆斯·本涅特置身於一間斯圖亞特時期的博物館,或者是一間客廳——真實的客廳裏:這裏什麼都沒變,除了織錦早已磨損、顏色漸褪、幹澀發黴;三個弓形窗戶懸在髙處,嵌著方形的窗格;壁爐有個熏黑的石頂;地板交錯鋪著黑與白的大理石塊;牆上的銅製燭台,插了幾支蠟燭,火焰搖蕩不定。這種幻象太精致了,有一陣子,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理性出了問題,居然不大願意,在牆上找到電燈開關。一張翻倒的椅子上,斯圖亞特式扶手插進橡木的金銀絲細工中;微弱的火焰熄滅了,留下一堆殘灰。房間盡頭有一扇高大的門。當他在黑暗中,把門打開後,猶豫良久,才把燈打開。
裏麵隻有兩個燭台燃燒著蠟燭,房間彌漫著一片濃重的黑暗。他先看到有著紅色遮蓬的高大床架,留下一抹陰影,接著看到:這個方形房間裏,諸多鏡子交錯的反光。
最後,他看到了瑪莎·泰特。
詹姆斯·本涅特腳步蹣跚、跌跌撞撞地跑過去確認,是真的,瑪莎·泰特已經死了。她肯定已經死去多時,因為身體已經冷透,這打擊鮮明地留在他腦海裏。
走回房間中央,他努力嚐試著保持清醒冷靜,可惜,這也是不大可能的。
瑪莎·泰特曲著身子,倒在壁爐和床腳之間的地板上。床邊的牆壁上方,黯淡的光線穿過巨大的格子窗戶,沿著壁爐的方向,穿越整個房間,落在她的身軀和臉龐上。陽光溫柔地俯瞰著她的臉龐,無視那被敲碎的前額和半睜著的眼睛。他覺得她前額的血跡已經凝結,長發也淩亂不堪。
不過,瑪莎·泰特最後的表情,與其是苦悶,還不如是驚訝和鄙視;她的肉體在掙紮的時候,表現出一股力量,因而產生的覺悟,與那種神色混在一起,令她的臉在死亡之後,顯得非常奇怪。詹姆斯·本涅特隱約覺得:這是她的容貌中,最駭饒部分。她一身純白,所穿的白色花邊睡衣,從右肩往下被撕破了。
謀殺!……因為瑪莎·泰特的頭,被什麼東西打破了?……
詹姆斯·本涅特再次嚐試保持冷靜、清醒,拚命留心現場周圍的細節。壁爐的石頂下,是一團火燃盡留下的灰,堆疊起來整齊得可怕,而且跟另一房間裏的那撮灰差不多大。一根沉重的撥火棍末端,插入灰燼之中,它是那些翻倒在地的火爐用具的一分子吧。用撥火棍打的?也許如此。在爐膛與灰白色地毯的邊緣處,他看到一個古代水瓶的鍍金玻璃碎片撒了一地,附近還有好些黑色的汙點。空氣中充盈著存放多年的葡萄酒的甜味。爐底石上有一、兩個——是兩個——酒杯的碎片。放著鍍金日本漆器的凳子,和一張柳條椅背紅色坐墊的橡木椅,都被撞翻了。這些東西都離壁爐很遠。在壁爐近處,一張看上去差不多的椅子,正對著剛才那張翻倒的椅子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