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1 / 2)

次日清晨六點半,詹姆斯·本涅特借著儀表板的燈光,正在研究一張而複雜的地圖,冷得瑟瑟發抖。從倫敦這個迷宮駛出十三英裏後,他完全迷失了方向,在困惑中更是南轅北轍,越走越錯。

兩時前,借著香檳的酒意,想著在十二月裏一個下雪的清晨,驅車直奔白修道院,並在拂曉時分到達,他感到:這真是個絕妙的主意。

之前在招待會中,度過的夜晚還好,就是太拘謹了。當晚他還碰巧遇見,一群不安分的英國青年。那個什麼會場,很久前就拆下遮陽篷並掛出燈飾,他們卻轉移陣地,到那裏開晚會。過了一陣子,他飛車離開牧人市場①,飆往薩裏深處,但隻有開頭一時是愉快的。【賀氏藏書·ll精校】

①Shepherd’sMarket,倫敦市中心一個很有村落氣氛的廣場。

現在,他隻覺得昏昏欲睡、萎靡不振、寒意透心,看著一路迎麵而來的無數車燈,交織成一片蒼白的幻境,他又覺得頭重腳輕、似夢似真。

快要亮了。星光漸漸黯淡,而東方仍是一片灰色。冷意使他的眼皮不斷打架,隻好走出車子,到路邊跺腳取暖。前麵,一條窄路從兩邊的山楂樹籬笆之間穿過,路麵的雪還沒有被踩踏過的痕跡;右邊,漆黑的空下,高聳的林木猶如一群幽靈;左邊,積雪微微反射著淡淡的光,裸露的曠野此起彼伏,延伸向遠處那充滿神秘的高地①。玩具高塔、玩具煙囪開始展現它們的輪廓,隻是還沒有煙霧罷了。

①Dons,英格蘭東南部兩個大致平行的山脈,兩處都是放牧區。

他忽然感到莫名的不安。換擋之後,發動機的咆哮聲,驚擾了這死一般的世界。

沒什麼好擔心的。相反,他努力回想昨下午,亨利·梅利維爾爵士跟他講了什麼,卻發現腦子迷迷糊糊,完全不中用了。錢包裏放著兩個電話號碼:一個是白廳辦公室那邊H·M的私人線路;另一個是著名的維多利亞電話號7000,分機號42,可以由此聯絡到漢弗瑞·馬斯特斯警長——因為處理瘟疫莊謀殺案時的突出表現,他最近晉升,當了領隊(當然,那主要是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的功勞)。這些號碼都沒有用,因為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在一條崎嶇的路上疾馳時,詹姆斯·本涅特再度想起了,亨利·梅利維爾爵士那神秘莫測的表情、語重心長的聲音。警告可以是沒有理由的。不知為什麼,他對這針對瑪莎·泰特的行為,撲哧撲哧地笑了起來。詹姆斯·本涅特不明所以,隻期望H·M·能夠明白……

瑪莎·泰特這會兒一定還在夢鄉中吧。這個時刻到達,把整個別墅的人都驚擾起來,真是個瘋狂的主意。詹姆斯·本涅特希望有人已經起床了。他隻想忘掉該死的糖果盒:昨晚,就算看到襯衣上的領結,都會讓他記起巧克力盒子上的蝴蝶結,還有蓋子上假笑著的豐腴女人……

前方黑暗中,突然浮現出一塊昂首挺立的布告板。詹姆斯·本涅特猛一打方向盤,濺起一片白雪,然後往回駛去。往左去,正是該走的路。路很狹窄,前方一片陰沉,兩邊樹影婆娑。換擋的時候,發動機發出剌耳的響聲。

望得見白修道院的時候,色已經大白。它離路邊有段距離,一堵橫立在雪中的石牆,和兩道有鐵欄改大門,把它包圍起來。近處的大門打開了。冷杉和常綠樹黑黝黝站成一排,映襯著白色的草坪,從縫隙中透出別墅的模糊輪廓。詹姆斯·本涅特看到:在低空的灰色雲朵之後,高牆倚著屋簷直立,煙囪排列成隊。建築物像一個T字形,一側短翼朝向路邊,也許曾經用石灰水粉刷過。弓形窗隱隱約約看不清楚。一切尚處於沉寂之鄭

詹姆斯·本涅特抬起麻木的腳,朝前行去,摸索著來到大門處,把它推開。發動機的轟鳴嚇跑了一隻在唱歌的鳥。從大門向前看去,一條礫石鋪成的快車道蜿蜒直上,延伸到左邊一條現代的庭院車道。快車道的另一側,是一片茂密的橡木和楓樹,枝丫交相纏繞,僅有少量雪花穿過那些枝幹,落入裏頭,在黑暗中反射著幽幽的光。後來他記起,正是這個時候,某種充滿真實感的不安,突然掠過了他的全身。他沿著快車道,把汽車開到門廊車道前停下,旁邊有一輛沃克斯轎車,發動機蓋上覆著一條毛毯,他想起這是約翰·博亨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