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聲音顯得沉重。指頭夾著的香煙灰變得很長,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
“我想您不需要這麼擔心。也許是因為迷路了,一時緊張連旅館的名字都忘了吧?”
“嗯,可是她的性格不是會緊張成這樣的人。”
“應該是到某處的旅店投宿了吧。過了一夜也會比較冷靜下來,我想她不久就會打電話來了。”
絹江想讓他寬心地道。她一點都不同情那位女客人,但是覺得醫生很可憐。
“或許吧。”
“請問您現在要用餐了嗎?”
“我這樣慢吞吞的,你也會很困擾吧。雖然我現在不太想吃東西,還是麻煩你了。”
醫生好不容易恢複冷靜的道。這時候煙灰掉到膝蓋上,他就很貼心的把灰抖落在煙灰缸裏,用手指彈落沾到寬袖棉袍上的灰色粉末。
用完餐時剛過九點不久,等待已久的電話依舊沒有打來。壁龕前頭放置的電話,像個頑固的老人,固執的保持沉默。啜茶時,醫生的外表很明顯的十分焦急。
“總覺得,有討厭的預感會出什麼意外。會不會出了交通意外,被送進醫院去了呢?”
“我覺得不會吧。”
絹江一邊將餐具放到托盤上,一邊勉強用著精力充沛的聲音安慰他。但是她當然沒有否定醫生預感的根據。
“這位客人,她該不會昨晚上打電報,因為收件人姓名寫錯什麼的,停在電報局那裏呢?”
“嗯。”
“我馬上請櫃台幫您詢問電報局,要是沒找到的話,就去問看看警察有沒有交通事故。”
“就這樣處理吧。我總覺得有不祥的預福”
他聲音的語尾好像都聽不見了。宛如得到了新的希望,就匆匆忙忙的拆封看結果。
絹江下樓到櫃台去找掌櫃商量。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情形,那次是丈夫那邊行蹤不明,太太就不用了,從掌櫃到女服務員全都動員起來四處尋找。不過他本人卻在當傍晚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回來了。聽他和朋友通宵喝酒,宿醉東倒西歪頭痛了很久。然而沒想到之後真相大白,他在朋友家宿醉頭痛是騙饒,其實是流連煙花柳巷,絹江聽到這件事又更加強了不該信任男饒念頭。
“該不會又是那一套吧。”
“可是這次是女人。”
“男人做的事,女人也不是不能做。女人也是人啊。”
因為有過那樣的前例,所以掌櫃不太擔心,反而一邊笑話一邊削鉛筆。
“可是二樓的客人很不安的樣子呢。”
“唉呀不用急啦,我現在去問問。”
他把削好的鉛筆放人筆盒中,總算拿起了話筒。絹江緊盯著掌櫃的粗手指持續轉動話盤的樣子瞧。
結果大概過了兩分鍾,電報局傳來了通知。昨晚上因為收件人姓名錯誤,不能發送的電報連一通也沒櫻
“果然沒有聯絡啊。”
“真的是很奇怪啊。”
“不過客饒同伴是個很悠哉的人吧?所以也許是忘記打電報了吧。例如可能去朋友家拜訪,因為好久不見了,所以聊到半夜也沒發現,朋友又留她過夜。這樣一來,加上她又睡過頭,所以當然就還沒打電話來吧。”
“可是掌櫃,她是第一次來金澤,也過她在這裏沒有任何朋友。”
“嗯。”
掌櫃閉口不話,玩弄了手上的刀一會。
“那到底是怎麼了呢?”
“所以醫生也很焦慮不安啊。”
掌櫃心不在焉的聲隨口應對。看樣子好像心裏在想別的事情。
“怎麼了?”
“咦?沒事,我隻是想起一點事。就是啊,大概四年前的初秋時發生的事情。那時候連續下了兩三的雨,為了參觀景點來的客人們就待在房間裏,或是沒辦法就出門到百貨公司逛逛不買東西,就是那時候的事……”
他裝模作樣的停頓下來。看著掌櫃發愣遲鈍的表情,絹江漸漸不耐煩起來。
“什麼啊?”
“那件事應該是你還沒來的時候發生的。太太自從出去以後就沒回來,所以留在旅館的丈夫就非常擔心。還可能是被綁架了呢。太太既年輕又漂亮,嗯,要是我衝動點,也有可能跟她私奔,就是這樣的美女呢。”
“結果呢?”
“她在百貨公司順手牽羊,被警察拘留了。先生好像是哪家公司的課長吧,好可憐喔,臉都丟盡了,旅行結束後,無精打采的回去了呢。他們應該是岡山人吧,搞不好離婚了——”
他突然停下不了。門鈴響了,昨晚的團體客人通知要去市內參觀。絹江趁這時候離開櫃台,上樓把目前為止的狀況報告給醫生聽。她覺得該不會是那個女人也去當偷了吧。從她會幹脆的花六七萬買加賀友禪來判斷,應該是性格很虛榮的人。而且她記得在哪本書裏看過,這種歇斯底裏型的女性,在統計上比較容易犯案。
這麼一想,就覺得真相非常有可能是春日鶴子被留在警局一晚了。可是,再怎麼樣,也不能對醫生。絹江覺得這種時候,不露聲色的勸他去警察那裏才是最佳良策。
中午之前,百濟木現身在位於縣廳隔壁的廣阪警察署。招呼他的是栗澤司法主任。他留著一口清瘦的胡須,乍看之下感覺是個五十歲左右的邋遢男人,不過其實今年才四十二歲。他拿起話筒,正要訂購午餐的咖哩飯時,就招呼百濟木進來了。
“有什麼事嗎?”
“跟我同行來這裏的未婚妻,從昨晚就沒回來了。我想來問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他著遞上名片,上麵寫著目前住宿的旅館。既然是住在“羽石”的客人,大概都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主任這麼判斷後,很有禮貌的請他坐在空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