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手提包,它被放在火山口的邊緣,死者是跳崖自盡的。”

警察局裏有點暗,所以警官沒辦法詳細辨別,這隻找到的皮革手提包的顏色或形狀。

“請借我一下。”

“請便,請便。請仔細看看吧。”

美知子接過手提包,拿到窗戶邊看。那是個鱷魚皮的包包,肯定就是姊姊常常攜帶的東西沒錯。

“對了,我幫你開燈吧。”

警官伸手扭了開關,乳白色的燈罩下,黃色的電燈發出了暗淡的光芒。美知子坐回椅子,將手指放到了別扣上,準備打開包包。她因為過度緊張,所以手抖個不停,難以對準打開扣子。

“我來幫你開吧?”

“沒關係。”

她伸手進去,將裏麵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兩條口紅,還有化妝孩翡翠金戒指,都肯定就是姊姊的東西。真佐子白和晚上都要使用口紅。反倒是不見衛生紙或手帕、零錢等常見的物品,而帶著暈車藥的膠囊等等。姊姊不知為什麼搭公交車就會暈車,可是搭船旅行的時候,不管海象多麼惡劣,她也安然自若。

“怎麼樣?是你姊姊的東西嗎?”

“對。”

“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嗎?”

“這條手帕和這隻戒指上,都有MI的姓名前綴。”

聽完美知子明暈車藥等等的事情以後,警官終於露出理解的神色,既然已經不覺有異了,他就反過來勸美知子不要往壞處想。

“不定是她的遺物被人拿錯了吧。”

警官終於盼到遺屬出現,恍若放下心頭重擔似的,瞼上顯出飽滿紅潤的氣色,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並幫美知子換了杯茶。

“你真可憐,我也很希望那不是你姊姊啊。”

“是的,謝謝你。”

警官的講話方式雖然很粗俗,卻充滿誠意。美知子忽然胸中熱了起來,聲音也跟著顫抖的樣子。

“如果你想去看案發現場的話,我可以請公所的人帶你去。在此之前,容我你姊姊自殺身亡前後的事給你聽。如果不想聽我就不勉強了。”

“麻煩你了。”

美知子覺得雖然會心痛,但還是聽一聽比較好。要是不聽,又會自己想東想西,反而更加受不了。警官站起身,從桌上拿來了黑色封麵的賬簿。封麵上的白漆標示著勤務日誌。

“本月二號,搭公交車從車站前到阿蘇神社,在到達山頂上的人群中,你的姊姊應該也混在裏麵,到此為止的狀況都能理解。她到達山頂的時間,是剛過正午不久的時候,所以很多人都是待會才要去參觀繞繞,大多待在茶館吃午餐吧。因此目擊你姊姊跳火山口自殺的人,也隻有五、六個人而已。”

警官把茶杯放到餐桌上後,又拿出了手帕。看來是因為喝了熱茶,所以頭上又立刻冒汗了。

“你姊姊把手提包遺留在第二火山口的懸崖邊,然後就這樣滑落下去。發現的遊客跑過去大聲叫她,可是她聽到聲音反而加快腳步,好像被附身似的往火山口跑進去了。”

“……”

“收到通知以後,我和公所的一些年輕人,馬上就爬上了中嶽。我們想或許她會在半路被勾住,或是不想死了爬上來也不定。我們拿著擔架,帶著醫生,趕忙爬上山頂。但是,不管哪裏都找不到你姊姊的蹤影。我們還下去火山口,在噴煙之間穿梭,一直找到傍晚,可是都沒找到她。所以我們判斷你姊姊是如她所願,投身在火中被燒死了。”

“……”

“好不容易爬上山,渾身沾滿泥巴和血,去向山頂上茶館尋求救助的自殺者,也是很罕見的。可是從來沒有人像石山真佐子這麼做。雖然沒有找到屍體,可是我們認為你姊姊已經身亡了。還真是可憐哪……”

細穀警官到這稍微停了下來,一一詢問美知子覺得真佐子會自殺的動機,以及家庭或工作方麵的事情等等,然後把她的回答記在筆記本上。雖然他講話的口吻是在辦公,不過他那黃色混濁的眼睛,溫和而體貼地看著美知子。

即使聽了這些,美知子還是覺得姊姊為什麼會跳進黏稠融化的熔岩中,用這種悲慘的方式死去呢?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過去某次兩姊妹談起自殺的時候,真佐子還她討厭全身四分五裂,粉碎式的臥軌自殺,或是用炸藥自殺,她主張用安眠藥自殺才是最好的呢。

“美,我呢,討厭痛苦或殘酷的死亡方式。在寒冷的冬夜晚,吃下安眠藥在山裏睡覺。這樣一來,就可以在睡夢中,一點痛苦也沒有的凍死了。而且死亡的時候臉色還很漂亮……”

真佐子那時一邊,還帶著開朗的笑容,美知子回憶起來恍如昨日。真佐子的眼睛比妹妹大很多,很漂亮。美知子那時候甚至想,這樣的姊姊如果睡著凍死了,想必會很漂亮吧,她可以清楚的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這樣的姊姊為什麼會跳人火山口呢?姊姊死亡的時間是三月初旬。阿蘇山頂的夜間,氣溫低到甚至會結冰,正是適合吃安眠藥凍死的條件。姊姊為什麼對憧憬的死法避而不用,而選擇這種殘酷的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