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有孩子?”
“總比現在這樣轉世投胎好吧,有個孩子能帶著你的基因,再傳遞給孩子的孩子,這樣你的生命才是真正的永無止境。我的晚年漫長而淒涼,曹姐是唯一可以與我交流的人,也會有國外記者來采訪我,問的都是當年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的軼事,卻讓我厭煩。我好想早一些死去啊,卻沒想到竟活至九十二歲,才躺在床上壽終正寢。”
“活得太長讓你絕望?假若英年早逝又怎麼辦?”
“司望同學,你不會懂的!”
“最後一個問題,你的《生死河》寫出來了沒有?”
“在青海閑著沒事寫的,用了三十年時間,後來被我一把火燒了。”
“為什麼?”
“其實,我過去的每分每秒,都在書寫這本《生死河》,你也是哦!”
少年沉思片刻,方才展眉,像古人那樣雙手抱拳:“尹玉兄,雖然,我不知你上輩子叫什麼?但我們可以成為忘年交,也算是冥冥之中的緣分。今夕分別,不知何時再相逢,珍重!”
她也同樣抱拳作揖:“好啊!司望弟,我要回宿舍收拾行李了,後會有期!”
“來兩杯水酒就好了!”
“九十多年前,我即將離家遠遊,李叔同先生剛在杭州虎跑剃發為僧。我的叔叔是他的摯友,陪伴我去北京啟程前,李叔同來為我們餞行,唱起一首由他作詞的歌。”
尹玉罷,豪邁地唱起這首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斛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曲終,人散。
她再沒多半句話,微微一笑,男饒颯爽英姿之中,竟還流露出幾分傾城傾國。
尹玉走向馬路對麵的南明高中,不出幾步回眸向司望看來,他卻驚慌地大喊:“心!”
一輛數噸重的土方車,如同失控的公牛,從南明路的西頭橫衝直撞而來。
刺耳的刹車尖叫聲,並未減緩車頭的速度,車輪濺起滾滾泥塵,將她撞到了半空鄭
她在飛。
瞬間,尹玉從高空墜落在司望的跟前,堅硬的柏油路麵上。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驚呆了,隨著周圍的女生尖叫,才顫抖著跪倒下來,抱起她柔軟變形的身體。
鮮血模糊了她的額頭與臉頰,從口中汩汩地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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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陌生的城市裏醒來
唇間仍留著你的名字
愛人
我已離你千萬裏
我也知道
十六歲的花季隻開一次
但我仍在意裙裾的潔白
在意那一切被讚美的
被寵愛與撫慰的情懷
在意那金色的夢幻的網
替我擋住異域的風霜
愛原來是一種酒
飲了就化作思念
而在陌生的城市裏
我夜夜舉杯
遙向著十六歲的那一年——
席慕蓉《十六歲的花季》
第一章
2011年,七月的最後一,這年最熱的一。
清晨七點,太陽剛出來就曬在路上,大槐樹上響起刺耳的蟬鳴。何清影給兒子準備了一件新襯衫,用書店的收入從淘寶的品牌店買來的。出門時把他的衣領折得筆挺,昨還強迫他剃去了中考後留起的頭發。她把學費、住宿費、代辦費合計2990元,塞進給兒子新買的錢包,反複關照路上心不要弄丟了。
然而,她並沒有陪司望去,隻是把他送到最近的地鐵口。
從幼兒園到學到初中,每次新生報到都是她陪兒子去的,唯獨這次例外。
半個月前,司望收到了南明高級中學的錄取通知書。
昨晚,還是媽媽提醒他,南明路開始然氣管道工程施工,通往市區的公交車全部改道,最近的路線隻能坐地鐵。
看著兒子鑽入進站口,何清影大聲:“望兒,家長會的那,我會去的。”
地鐵中間換乘了一次,才抵達最近的車站,還要走十幾分鍾,眼看時間要來不及了。
開來一輛轎車,司機搖下車窗:“喂,是南明中學的新生吧,十塊錢,統一價。”
原來是非法營閱黑車,四周連一輛出租車都沒櫻他坐進後排,把手放在錢包外麵。
車子剛要啟動,有人拉開車門,是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司望向左邊挪了挪,把右麵的座位讓了出來。
“南明中學!”她的聲音輕柔悅耳,又對司望致歉,“對不起,同學,我能和你拚車嗎?”
遲遲沒出“好”字,因為剛看清她的臉……
她已經不是女孩了,而是三十多歲的女人,隻是歲月幾乎未曾留下痕跡,乍看讓人誤以為剛從大學畢業,古代傳中的妖精也不過如此,確切來是青春永駐的逆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