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聲情並茂字正腔圓地背誦完畢,穀秋莎已不敢直視這孩子的雙眼。十年前,穀秋莎送給申明一本《簡?愛》的原版,那是她爸爸去美國考察時帶回來的,她記得申明反複背誦過這段英文。
“就仿佛我們兩人穿過墳墓。”
她情不自禁用中文念出這句,司望低垂眼簾,目光隱藏在長長的睫毛後麵:“對不起,我看過英文原著,但隻會背這段英文。”
“司望,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明白。”
“就好像經曆過一樣?”
他停頓幾秒鍾,搖搖頭:“不知道。”
穀秋莎也不知該什麼好?兩人沉默著向前走去,在蘇州河邊最僻靜的那段,一輛破爛的吉普車停在路邊。
這輛車怎麼看都有些眼熟,雖然四個輪子癟了兩個,車前臉差不多掉了,牌子車標也都沒了,隻有一副外地牌照斜插在後麵。她仍能看出這是一輛老款JEEP,後麵車窗上畫著一朵紅玫瑰插在白骷髏中,雖然厚厚的灰塵與汙垢令其暗淡,但可確定是原來車上的噴塗。
司望在旁邊了一句:“這輛車在此兩年了,一年級時,爺爺送我回家路上就有了。”
嚴格來,這隻是一具汽車的屍體。
秋,河邊變得荒涼蕭瑟,那輛車始終停在那裏,就像死人那樣緩慢地腐爛。忽然,似乎有人在叫某個名字……
穀秋莎驚慌地轉回頭來,卻沒看到任何人,跑上蘇州河邊的綠化帶,連隻鬼影子都沒發現。她越發靠近這輛車,確信門窗都關緊著,也沒有被打開的痕跡,因為車門把手上積了厚厚的灰。大膽地把耳朵貼在車窗上,心跳還是快得嚇人,期望還能聽到那個聲音。她顫抖著觀望四周,寂靜無聲的荒地,一邊是冰冷的蘇州河,另一邊是工廠外牆。
還有一個古怪的男孩。
黃昏,五點整。
還是沒有一個路人經過,她趴到吉普車的擋風玻璃前,努力往駕駛座裏看去——空空的座位上灑滿雜物,有廢報紙和方便麵紙杯,靠背上還有些惡心的汙跡。旁邊的車窗則是黑色的,從外麵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她聞到了一股臭味。
這氣味臭得如此蹊蹺,簡直令人毛骨悚然……就是這輛車嗎?穀秋莎還是動了這個念頭,無論如何,要打開它的秘密,就像唯有解剖才能弄清一個饒死因。
圍繞吉普車轉了兩圈,發現後備廂略有些鬆動,可能裏麵壓著某樣重物?或者那麼多年風吹雨淋,門鎖早已生鏽毀壞?她完全顧不上髒了,從附近草叢中找了根鐵棍,插進後備廂的縫隙,用盡全力往上撬動起來。
“你要幹什麼?”
司望這才像個學生的樣子,疑惑地看著大人瘋狂的舉動。
“能幫我一下嗎?”
看來穀秋莎的力道還是不夠,男孩倒是非常積極,幫著她一起撬動後備廂,同時緊張地向旁邊張望,免得有人經過把他們當作偷車賊。
“嘣”的一聲,後備廂撬開了!
果然,一陣怪異的味道噴湧而出,熏得他們幾乎昏倒過去。穀秋莎後退了好幾步,雙手蒙著鼻子,向敞開的後備廂裏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