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0月12日,星期二,長壽路第一學校門口。
下午四點,穀秋莎坐在寶馬760的後排,搖下車窗看著放學的學生們。許多家長在門口等著接孩,私家車沿街排成一條長隊,收停車費的老頭以為她也是來接孩子的。一群邊走邊聊的孩子後麵,司望獨自沉默憂鬱著,沒有人跟他打招呼。他穿著藍色校服,看起來沉甸甸的書包上沾滿沙子,紅領巾上還有個破洞。
穀秋莎打開車門,攔在這個三年級學生麵前。他抬頭看著她的眼睛,幾乎沒有半點表情,倒是話很有禮貌:“阿姨,能不能借道讓我走一下?”
“不記得我了嗎?昨,我來聽過你的語文課。”
“我記得。”男孩下意識地拉了拉衣服,看來還知道要在女士麵前保持形象,“你很喜歡元稹的詩。”
“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家。”
“不用麻煩了,我都是走回家的,不需要坐車,謝謝你!”
他不卑不亢的話態度,讓穀秋莎似曾相識,難得她穿了雙平底鞋:“好吧,我陪你走。”
司望再也不好意思拒絕,任由這陌生女人陪在身邊。長壽路第一學背後是蘇州河,有段路沿河可以抄近道。穀秋莎很久沒散過步了,聞著蘇州河水的泥土氣味,幾片枯葉墜落,才發覺秋早已降臨。河水嗚咽地流淌,裸露出近岸肮髒的河床,連帶成年累月的淤泥和垃圾,或許還有動物的屍骨。一艘船鼓噪著開過去,掀起雁行般的層層波浪,卷過河堤,泛起濤聲。經過人跡罕至的那段路,夕陽下四處響著麻雀聲,工廠圍牆上有黑色野貓走過。兩個饒影子被拉得很長,一紅一藍,一長一短。
“司望同學,我有個疑問,為什麼你的老師和同學們,都不知道你的才華?”
他繼續快步走著卻不回答,穀秋莎緊接著問:“我看過你的考卷了,發覺你有時會故意答錯題,明明寫了正確的答案,卻又劃掉寫個錯的,而且錯得非常離譜。還有你的字寫得很爛,但似乎不太自然,像是有意寫得歪歪扭扭。”
“因為,我害怕自己的字寫出來後,就會有人過分地關注我。”
“你總算了句真話,你們老師還你沒什麼朋友,也不去同學家玩,更沒帶同學去過你家,為什麼那麼孤僻?”
“嗯——我家又又破,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到。”
“所以你一直在隱藏自己?可為什麼昨見到我,就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呢?”
“老師讓同學元稹的其他作品,大家卻都沒反應,我害怕她會被校長批評,而她平時待我還不錯,因此就想幫幫她,課堂上總得有人回答老師的問題吧——正好,我也對元稹非常熟悉。”
這孩子的眼神如此真誠,讓穀秋莎打消了之前的猶疑。
“我相信你看過許多古典詩詞,那麼你愛看嗎?”
“阿姨,你在考我嗎?”
她半蹲下來,揉著男孩漂亮的臉頰:“你可以叫我穀姐。”
“好吧,穀姐。”
“你看過《簡?愛》嗎?”
雖然,這本書對於學生來太成人了,但穀秋莎要考驗他的並非這個。
“看過啊。”
“Doyouthink,becauseIampoor,obscure,plain,andlittle,Iamsoullessandheartless?”
不經意間,穀秋莎背出這段簡?愛對羅切斯特所的名言開頭,她相信眼前的男孩很難通過這輪考試,若能把中文翻譯出來謝謝地了。
“Youthinkrong!”讓人意想不到,司望直接出了後麵的英文,“Ihaveasmuchsoulasyou,andfullasmuchheart!AndifGodhadgiftedmeithsomebeautyandmuchealth,Ishouldhavemadeitashardforyoutoleaveme,asitisnoformetoleaveyou.Iamnottalkingtoyounothroughthemediumofcustom,conventionalities,norevenofmortalflesh;itismyspiritthataddressesyourspirit;justasifbothhadpassedthroughthegrave,andestoodatGod'sfeet,equal,ase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