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花鈿委地無人收(2 / 2)

元紓聽著聽著,不由得心酸,抬起手用帕子拭淚,望著安之,確實不如當年在鎮國候府裏少年時意氣風發,她已然油盡燈枯,不,她本該是領略朝陽初升的年紀,卻被迫沾染濁物成了西傾落日,初升落日!

“安之,我求求你,不要再想這些煩心事,你明知道你的病就是思慮過多,傷了心脈,好好調養還是會好起來的。”

“提心吊膽了小半輩子,再想放空心思已是不能了。”安之淒然笑道:“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說天命衛樞是為戰爭而生的,而今,我既然大不了仗,我也該死了。”

元紓緩緩站起身來,望著眼前這個雍容的女人,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種悲壯,一種堅忍,一種苦難,一種決絕,一種赤誠,這個女人從頭到尾幾乎沒有一件事是完全考慮了自己的心情,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單純的用對錯兩個字開評價。

“今天的事八成於良妃無關,但她必須要死,她是宮中最容易被蠱惑利用的角色,也是一個最不惹人防備的角色,殺了她,就斷了旁人害你的一條路。”望著安之的眼睛,元紓依稀感受到,這顆曾經讓列國畏懼的頭腦,還如即將燃盡的炭火,散發著最後的餘溫。

李氏被關進司禮監的事,如風吹過耳,很快傳遍宮中。

“你可聽得真切?”司馬嫻拉住自己的侍女問道。

“奴婢聽得真真切切,王後親自下的旨意,李氏給王後的點心中有毒,這回已經關進了司禮監,隻是她還未曾供認。”

司馬嫻冷笑一聲:“她倒是不傻。”

“主子,咱們要不要?”侍女說著,用手掌在下顎比劃一下,麵上露出凶殘的神情。

司馬嫻笑道:“不必,宸妃會有好手段,”轉而肅然問道:“那件事沒有讓人知道吧?”見侍女堅定的搖搖頭,司馬嫻的麵容漸漸趨於平和:“隻要這件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本宮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侍女點點頭,引得發間兩顆珍珠翹微微一顫:“上次宸妃的藥就經過他的手,這一次他又是知情人,一不做二不休,奴婢今晚就結果了他的性命。”

司馬嫻慵懶的伸出手,叫侍女扶了:“本宮乏了,要看好戲,也等明天吧。”

司禮監的一間空房中,李氏瑟縮在牆角,夜裏西風蕭蕭,順著門縫窗縫兒往屋子裏灌,房中沒有火盆錦被,李氏唯有一身衣裳,不過找一背風處,用衣服裹緊身體。

夜半無人,寂寥的令人心驚,不幾時,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時候,猛然聽見門外傳來了鑰匙開啟銅鎖的聲音,嘩啦啦的聲音在靜夜裏格外清晰,清晰的令人打顫兒。李氏再也無心打盹,她站起身,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感受到西風肅殺之下的寒冷。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應聲進來三個人,為首的一個帶著黑色鬥篷,她緩緩摘掉帽子,露出臉頰。李氏撞著膽子向前幾步,那人身邊兩人手中提著昏黃的琉璃繡球燈,李氏隱隱約約看清了來人的麵容,她幾乎驚訝的叫出聲:“宸妃?!”

“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你,你要幹什麼?”李氏掩著口,腳步不聽使喚的向後騰挪,直至撞在牆上方才頹然坐在地上,再也無路可退。

“我來送你上路啊。”安之說起生死總是淡淡的,她是見慣了生殺掠奪,已然不在乎。

“不,我沒有罪!你不能殺我,是你,是你陷害我的,是你下了毒!”李氏見自己已經置之死地,索性亂咬一氣。

“確實有人下了毒,可惜不是我。就是你最信任的司馬良人。”安之冷笑道:“不過,即便是我說給你聽,你也不會相信了,你就當做是我好了,反正我也不在乎多你一個仇家,等你到了黃泉路,記得要來找我。”

說著。微微一拍手,隻見一人踢門進來,手中捧著白綾,二人將燈具掛在一旁,接過白綾一左一右的列在李氏兩旁。

繩扣越勒越緊,她的眼珠和舌頭幾乎凸起,麵上也漲成豬肝紫,安之一手輕輕在她臉上拍了一下,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記得,我就是衛樞,衛樞,就是我。”

說著便轉身走出了房門。

門外一個小宦官聽見房間裏的聲音,嚇得瑟瑟發抖,安之從荷包中取出一塊馬蹄金放在他手中:“記得,你什麼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