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還是後者更為妥帖。
宋君忽然問道:“公子遠道而來,為何對宋國臣子境況如此熟識?”
安之一時疾言厲色:“在下何須四處打探,行至茶樓酒肆,學子商販都會議論,在下不想知道都是難事。”
宋君便冷冷道:“豈有空穴來風?人言可畏,不可不查。”
令尹拱手道一聲遵旨,殿外廷尉將裴轅功一幹人等就地拿下,令尹正要下殿,卻聽衛安道:“且慢,陛下容稟。”
宋君道:“還有何事?”安之道:“陛下,單憑宋國之力,不足拒敵,還需聯合許國、祝國、嚴施國共討東渚,方成大事。”
宋君道:“不如請公子走一趟,說服三國與宋結盟?”
安之笑而推卻道:“陛下不可,在下畢竟是衛人,與國結盟乃是家國伐交,大王應擇宋境賢人遊說,隻有一點,一定要快。再拖兩月便要錯失時機了,宋國雖小,但人才濟濟,美名遠揚,在下早有耳聞。”
宋君見不安之不上鉤,而且又給自己戴了一頂高帽,不好拒絕,又不知裴轅功到底能搜出多少財物以作軍用,便隻好將此事暫緩,直說另擇賢臣出使。安之見宋君遲疑,便先下朝去,在另做打算。
眾人與安之不相熟,都不敢與之相談,離宮後三五成群的議論著安之的野心,暗自忖度安之的背景。安之正一個人順著人流踱步,隻聽身後有人呼喚,便停下查看,原來是令尹索修。
安之便拱手施禮道:“陛下派大人去搜查,大人怎麼沒去?”
令尹狡黠道:“鄙人已令親信徐將軍先行搜查,老朽即刻便去,隻是有一句話要問問公子。”那神情,分明是一隻老謀深算的狐狸。衛安道:“請講”
令尹忽然停住腳步,向四下觀望,便悄聲道:“剛才公子分明是為了自保編造謊話,果然查不出東西,那你我二人都要遭殃。”
安之聽這話便知令尹是個明眼人,便也悄聲道:“****,查不出?不可能。對不上數罷了。”
令尹正要責問,安之連忙道:“大人虛報些數目就是了。隻是就像十碗飯,一次吃了會撐死人;吃不完,分成幾次,可就吃不死人啦。”說罷便負手而去。
安之剛到一客棧,離自己住的院子隔著一道街,就見原在窗邊吃酒的兩個人忽然衝上來便是一頓拳打腳踢,安之雖在學射箭,卻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招架不住,一時慌亂便向街上跑,兩個人像是練過拳腳的人,出手有度,並不打算要人性命隻是要給安之一個教訓。
安之不顧身後隻是一味向住處跑去,冷不防被人猛地推了一下,腳下一軟,額頭直接撞在左側牆壁上,滲出絲絲血跡,安之顧不得許多便還要跑,身後一人猛地抄起一個長凳,照著安之背後砸去,隻聽砰地一聲,是木板擊中皮肉發出的悶響,安之頭一發昏,順勢到伏在地上。
牙齒磕破了嘴唇,從嘴角滲出血來,安之伏在地上,隻覺得渾身酸痛,骨頭像是碎了一般,打過的地方開始發熱,半晌隻能在地上噓噓是喘著粗氣,再也爬不起來。
額角的血順著眼角流到臉頰,日頭曬得很像地麵上像是蒸籠一般燙的難受。頭發也被冷汗打濕,又潮又燙。耳邊嗡嗡作響,似笙歌鑼鼓一同亂敲。
恍惚間隻聽得二人扔下一句“你得罪了人,有人叫我哥倆來收拾你。”便嬉笑著離開了。那客棧裏的客人有人嚇得跑路,有看熱鬧的觀景。身後跟著一群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像是免費觀看了一場精彩的耍猴。
待二人走得遠了,客棧的夥計擰了把冷毛巾遞給衛安,淡淡的問道:“公子,還行嗎?要不小人送你回去?”
安之緩了一會兒,顫顫巍巍的爬起來,接了手巾,擦去臉上和手上塵土,又將手巾交還給夥計,虛弱的道了謝,便將腰間一顆葡萄大小的鑲孔雀石掐絲銀佩一並擱在夥計手裏,道一聲多謝。
轉身一步一哆嗦的慢慢走回去,像是一個體態隆重的老人一般步履蹣跚。
圍著的人一哄便散了,還有人暗自議論那塊孔雀石的價錢和工藝。
葬送同情,葬送人味,把原有的種種聖潔與美好的事物拋棄以後,黑暗就蒞臨了,它榮幸的登上了人類心中的寶座。然後,冷漠、自私、陰險就蔓延了人類的整個神經,於是,這樣的人成熟了,現實了。
走在熱焰般的街道,安之感受到徹骨的寒冷。思來想去化為一句話---“這都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