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尹淡淡一笑道:“衛公子遠道而來,不會單單贈送幾句褒獎吧?”安之道:“非也,眼下衛國討伐東渚士氣正盛,東渚連失四城,大人可知?”
令尹道:“公子請明示。”
安之正色道:“衛國即使強悍也不會滅了東渚,大人您同意吧?”令尹冷笑道:“就是想滅,也是兩敗俱傷,到那時,衛國積貧積弱在所難免。”安之見令尹認可,便繼續說道:“許國、祝國、宋國、嚴施國,這四國相互較好,同病相憐,受了東渚近百年的欺辱,稱臣納貢,難道他的國人不恨麼?”
令尹哂笑道:“怨恨是真,隻是,公子何曾聽聞四國交好?”安之肯定道:“交好,當然交好,四國聯合討伐東渚,出師有名,修我戈矛。與子同仇。事後平分所得,那時自然就交好了”
令尹將杯中冷茶倒去重新斟了一杯熱茶雙手送至安之麵前,道:“隻怕公子來錯了地方,眼下四國朝堂都成兩派,就說我宋國主和的上卿裴大人,滿口治世文章,說的大王是心花怒放,主戰?那也是空想。
”安之凝重道:“大人,您也知道衛國不會打太久,衛國得利,退出戰爭。東渚失利,哪裏敢向衛國討戰,到那個時候,東渚會把衛國拿走的一並從周邊四國要回來。受害的不還是四個鄰國?”
令尹無奈道:“誰說不是呢。”安之又道:“如果四國敢於參戰,讓東渚腹背受敵,衛國的壓力減輕,仗打的更持久,大量消耗東渚國力,那些坐壁上觀的諸侯也不會無動於衷。
四國若得城池,值得慶賀,如若不得,至少也是一雪前恥,徹底消除了巨大的隱患。而接壤的衛國在短期內不會再有戰事,此為兩全。”安之見令尹有些動搖,便趁機悄聲道:“如果上卿大人礙事不如送他一程。”
令尹聽得這話,麵上笑意戛然而止,聲音有些顫抖道:“如此手段,公子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安之誠懇的笑道:“希望大人賞我一個官做。”
令尹不以為意道:“恐怕不止吧?”
安之平靜的直視著令尹的雙眼道:“不然呢?貴國還能給予我什麼更加貴重的東西麼?”
令尹忽然站起身冷笑一聲道:“那你為什麼不會是衛國的說客呢?”
安之穩穩跪坐,略帶嘲諷的笑道:“說句不敬的話,衛國從來不屑於蕞爾小國打交道。話說回來,我即便是說客,能礙著大人什麼事兒呢?”
令尹被安之激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找不出話來反駁,隻是勉強吐出一個你字。
安之自知嗆得令尹下不來台,便先陪了笑臉道:“大人不要生氣,在下失禮,給大人賠罪。”
令尹為著繼續商談,便也就坡下驢,落座道:“公子,這是宋國,口下留神吧。”
安之笑道:“大人所言極是。不過,凡事做到便沒人說,做不到就別怕人說。”
令尹輕輕一哼,道:“那就等公子做到了再說吧。”
安之笑道:“這話還得大人您去說。”
令尹道:“明日朝會,我向大王推薦公子就是。”安之會意道:“那就請大人一定趕在衛國停戰之前推薦,有勞閣下,事後衛某還有重謝。”說罷重新係上鬥篷,趁夜色離去。
回來已是深夜二人從後門進來時,隻有守門的老夥計一人,豫遊塞一吊錢給他,以免怕他多嘴。茹蘭在房裏枕肱小憩,掩著門,安之推門時推不開,便輕叩房門喚她。
茹蘭睡眼惺忪,頭發散著,隻是在背後紮成一股辮子。安之笑道:“這半日不見,倒把自己變作東瀛美人了?”
茹蘭用手帕掩口嗬欠道:“本想前去歇息,頭發都散開了,又怕你回來餓著,急著去煮菜,隨意紮了一下。”
一麵從細竹條編的八角保溫茶簍中取出一個白瓷海碗,上麵扣著一個略小些的白瓷碗,打開來正是一碗菊花豆腐,這是既費心思,又考刀工的一道湯,湯品色澤金黃,澄澈透亮,豆腐潔白細膩,絲絲縷縷宛如盛開的金絲菊。
安之笑道:“好精細的手藝,費心了。”
茹蘭笑道:“已經半夜了,吃多了積食,喝點湯倒還好些。”
說著便將手中一個白瓷湯匙舀了半碗湯遞給安之,安之雙手接時,望見自己從小便羨慕的纖纖十指,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真是難得的佳人,隻可惜,這雙手意義早已隨衛安的長兄永遠埋葬在異國戰場漫漫的黃沙之間。
安之想起臨行前的那句話“它將永遠是秘密,從我離開的那一刻,直到我把她交還給你為止。”
秘密,永遠都是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