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萬緒千條拂落暉(2 / 2)

安之在夜裏便的將太子送來的一件白色緞麵襜褕拿出,本打算貼身穿著,轉念一想,寅時便有侍女服侍更衣,必然查出,一旦暴漏,再想逃走就是難上加難,便自行將衣服藏在床下,未曾穿著。

整個計劃以不至於全盤打亂,安之原想通知太子,卻沒有時間容他二人相商,安之便就把心一橫,要舍命一賭。

寅時剛到,月桂和霜華二人便領著一幹宮人前來替安之梳妝。安之以玫瑰澡豆潔麵後,霜華將手中薑華玉雕蓮花小盒中的太真紅玉膏替安之敷麵。月桂取了一個小小的梅子青釉的青瓜胭脂盒,中間是色若血玉的紅藍花胭脂。

開了臉的安之有生以來頭一回鄭重其事的審視自己的相貌,五官端正,略顯棱角。修過額角鬢角的臉龐再施以粉黛,也顯得清秀英氣。

將烏發散開,用抿子蘸著刨花水細細梳理,理順後綰了圓髻,以兩根寸把來長的赤金雕花簪稍作固定,用大紅色在眉心點了一朵海棠花鈿,大致梳妝完畢的時候戴姬帶著燦爛的笑靨,甜如蜜糖,宛若一直盛開的牡丹。

安之暗自想到“往後的王宮就是她一人的天下了。”,一麵向戴姬行禮。戴姬笑道:“行了,滿屋子的人,你們且下去,本宮與公主好好做個別。”

眾人皆施禮退去。戴姬笑道:“女兒擇了好夫婿,我這個做娘的心裏真是高興,皇上下旨大辦,定是要辦出皇家氣派才好。”

安之淺淺一笑道:“是。”

戴姬見安之並不接話,知道她一直怨恨衛王,想來這個心結不解,安之日後行事,但凡涉及衛王就會倒行逆施,也不是個辦法,便凝視著安之道:“趙勝,你還記得他麼?”安之一聽見這個名字,麵上就變了顏色,略帶嫌惡的說道:“麵容不堪,又猖狂跋扈,母妃這會兒提他做什麼?”

戴姬笑道:“我曾對陛下說過,此人得了官,不僅不加收斂,反而去高攀公主,實在僭越。”安之不願關注衛王的所為,更不願聽有關趙勝的事,隻是淡淡的看著戴姬,不以為然。

戴姬自顧自說道:“你知道那個醜東西究竟是死在誰的手裏?”

安之心中疑惑,緩緩抬起頭,用試探的目光望著戴姬的眼睛。戴姬正色道:“其實是你的父親。我本是請陛下處決了他一個人而已,是陛下親自下旨,誰讓他的公主受了委屈,九族之內盡皆處死。”

安之望著戴姬,眼裏漸漸充盈了溫熱的淚水,戴姬拉著安之的手,安撫道:“陛下實在是仁至義盡,這樣做,還不是為了疼愛你?你也應該體會陛下的苦心,要本宮說,賢妃仙逝,陛下沒有錯,錯在你。”

後麵的話安之一概沒有聽見,“九族之內盡皆處死”這句話一直在她的心頭翻騰,除了感動之外,還夾雜著負罪的情感,安之暫時不去考慮自己做下的孽,而是想用最後的一麵彌補衛王,改正自己不敬父親的過錯。

快到六更天的時候,戴姬叫幾個為首的宮女替安之穿戴嫁衣和鳳冠。安之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這一身色若雲霞,流光溢彩的衣裙,頭上珠光寶氣熠熠生輝。

一生最光輝燦爛的日子莫過於今天,戴姬笑道:“真是訪羣英之豔絕,標高名於澤芝。”安之頷首一笑:“母妃謬讚。孩兒謝母妃這些年來的庇佑,孩兒一定不會辜負母妃厚望。”

戴姬從自己精致的纈子髻間拔下一隻鑲碧璽的芙蓉赤金簪子,插在安之鬢間道:“看著簪子,就是母妃在身旁,之兒,好自珍重,好自為之。”

安之在登車之前,先去麵見衛王。衛王心中不忍作別,隻是前一陣的事情未曾冰釋。便正襟佇立道:“文惠公主,你要記住,你今日將為人內子,日後必要端莊持重,凡事以大局為重,要拿出王室的氣度,你是高貴的公主,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王室的教養,你要以身作則告訴百姓,我大衛有著怎樣偉大的王族,怎樣太平的江山,去吧。”

戴姬一時落下淚來,便用手中蘭花帕子拭淚。安之雙膝跪地,行跪拜大禮,眼中淚水抑製不住,如雨後恬靜流淌的窗紗上的雨水。

安之朗聲道:“文惠公主安之拜別父王,母妃。”在念道父王二字時,心中吃痛,一時不知是和解的喜悅還是訣別的悲傷。胸口悶悶的仿佛有一腔

情懷傾訴,有恰似一腔熱血噴薄而出。衛王麵上雖掛著笑意,卻也是強忍淚水。伸手示意安之登車。太子是安之的長兄,此次由太子護送,堯榮早已在宮門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