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裏,就要變天了。
挽開的無奈如蕩開的漣漪,一圈一圈在喻親王心裏泛著酸。急欲娓娓道來的心思壓在胸口,終究還是說不出口。眼前跪著的淚眼朦朧、年華正好的女子,是他的女兒,他與最心愛之人的女兒,讓他怎麼忍心。搖了搖頭,喻親王輕輕一歎,
“你阿娘得的是瘟疫,接在王府救治亦是險中求安。如今染病的屍身,如何還能留著下葬。不能的,不能的。”連連兩句不能,似是真的與段綺絲講,更多的,似在與他自己講。
“我不相信,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信。府中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為何你會變的如此模樣?”絲毫不信喻親王的敷衍托詞,段綺絲緊跟著步步緊逼。
“罷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似乎無心理會段綺絲的重重逼問,喻親王擺了擺手,仍躺在榻下。閉上眼,臨末的一句,壓潰段綺絲心底所有期盼,
“後宅的事情都是你二娘在打理,你有什麼不明白的,不適應的,就去問你二娘吧。”
……
連段綺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走出楚苑的,隻知道出來的時候,天逐漸黯淡。從靈堂那邊傳來的誦經之聲不絕,暮色漸濃,然後明月升起。
抬頭的時候才發現,月圓月缺,又一個輪回。
細膩的月光靜若無聲的鋪陳開,織成密密麻麻的線,將整座喻王府都網進這銀色的牢籠裏。恍惚間,段綺絲覺得自己好像入了一個局,一個不管她前進還是後退,無論她去往哪個方向,縱使窮盡一生的心力都走不出來的局。
所以,她隻好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梧桐樹,看著葉子從容的飄落,一片接著一片,凋零著她的悲哀。
偶爾有侍女走過,天色太黑她們無意段綺絲的臉便也不理會。特意壓低的竊竊私語聲,有意無意的漏進段綺絲的耳中,
“知道麼,繁漓園鬧鬼了,昨夜安沁居的霓兒夜起路過繁漓園,看到王妃娘娘。”
“真的?不過王妃娘娘也真是可憐,臨走的時候一雙兒女皆不在身邊,也難怪娘娘留戀不去。”
“可不是麼,郡主跟世子著實不孝,聽說王妃去的時候,雙眼都未曾合上,念著郡主跟世子的名字,就去了。”
“噓,你別說了,聽的我心裏開始滲的慌。”
越來越低的聲音隨著漸漸遠去的腳步,慢慢沒了痕跡。聽著丫鬟們說起的繁漓園,段綺絲刹不曾忘記,繁漓園不正是阿爹特意置來栽種玉蘭花供阿娘賞玩的園子麼。莫非,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阿娘牽掛著她與大哥,不願離去。
若真是如此,段綺絲是極為期待的。急忙抬起腳步,匆匆忙忙的趕想繁漓園去。
秋天的季節,除卻當季的菊花,玉蘭花早已開謝。春日裏花枝妖嬈的身影於此時,也隻剩下滿目的荒蕪。段綺絲沐著月光,站立在枯萎的玉蘭花從中,傲然獨立。清眸仔細的巡視著園子裏的每一處,入目的空蕩讓她燃起的希望,徐徐熄滅。
忽爾聽的一聲細微幾若不可聞的喊聲,
“郡主,郡主。”尋著聲音找出,躲在角落暗處的身影微微有些眼熟。待看清後,居然是喻王妃身邊的貼身侍女,竹渲。
“竹渲?”三年未見,段綺絲不敢肯定,出聲確定著。
躲在暗處的人忽然伸出手來,將段綺絲拉到更為隱秘的牆角下。故意壓低的聲音,細小到如若蝶翼輕顫,
“郡主,是奴婢,奴婢是王妃跟前的竹渲。我有要事欲告知於你。”
“何事,且說。”
“娘娘得的瘟疫不是偶然,而且,娘娘去的突然更是蹊蹺。”似是怕段綺絲聽不清她的聲音,竹渲踮起腳尖,唇齒幾貼在段綺絲耳邊。
“當真,此話怎講?”聽的竹渲這麼一說,段綺絲心中越發茫然,接著的竹渲的話端追問上去。
“郡主,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待的娘娘下葬之後,郡主請求去碧螺山上的清原寺給娘娘做法事,奴婢在清原寺等郡主。”說完,單薄的身影往後邊一閃,跳入黑暗之中。
“別走,說清楚。”段綺絲剛想拉住她,無奈手慢一步,再出聲時,哪裏還有竹渲的身影。
剛想大喊,突然聽見隱隱傳來的腳步聲。段綺絲隻得將心中想法作罷,轉身折回到靈堂之上,幫喻王妃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