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攆輕笑,陌陌恩情絕。
男子淒婉的嗓音如掙開的弦音,摻合在入暮的風裏,一點一點的傳來。撕開厚沉的夜幕,金光從裂口處迸出,光明籠罩著大地。
寂靜無聲的四周,張開手,風從指縫裏過去。淡金色的陽光照入冷粼湘漆黑的眸子裏,素白一張臉,泛著波光的瞳仁,與站在落寞中的柳風月相對而視。
白皙到幾乎透明的長指緊握著,放開,緊握著,再放開,終於展開在冷粼湘眼前。栗紅色的檀香木木牌,在黎明的晨光中散發著微薄的香,牌麵精雕細琢的“千”字,讓人不由浮想聯翩。
“是他?”擰起的柳眉幾欲打成結,冷粼湘努了努唇,隱匿在陽光裏的鼻音沒了清冷的氣息,帶著隱晦的撫慰,
“北溟千衣候府的千衣衛?倒是費煞苦心,你千萬保重。”
“嗯。”柳風月點了點頭,晨風拉開的陽光在他眼睫間跳躍,閃耀的光圈在他眸間投下一道輕微的薄影。他的聲音淡淡的,輕言哼出來的“嗯”字餘音拉的極長,壓根看不出他應的是冷粼湘話裏的前半句,還是後半句。或者是,兩句皆有。
四目相對過後,彼此相互莞爾一笑。靜然在清晨的日光裏,定格的時間漫長如天荒地老,而日光一絲一絲從指尖墜落下去。
過往中參雜著暖色的記憶,鋪天蓋地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
金碧輝煌的殿堂,紅鸞綠瓦,無處不在的無暇白玉映的人的眼眸都是亮的。那人有著一雙北溟皇家特有的桃花眼,儒秀溫雅的麵容,絲毫不遜色於被譽為北溟第一美男子的北溟王。他的目光,總是那麼溫和,在母後遇害之後不顧一切的護著他躲開南家的追殺與責難。
柳風月曾以為,如果在偌大的北溟他還能相信著什麼,除卻救他脫離苦海的舅舅,就隻剩下為他擋過一刀的叔叔。北溟的明王。
據說,北溟的明王天資聰穎,三歲能文,五歲能武,未曾及第就能領兵出戰,亦是北溟第一個未及第便封王的皇子。不僅如此,封號還是北溟國姓,明。北溟的暗衛府千衣候府還歸他所有,唯他馬首是瞻。
千衣候府,是北溟皇室最利的一把刀,專為皇室處理著上不得台麵的事情。曾幾何時,他柳風月也成了北溟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莫名的抑鬱絲絲扣入柳風月的胸懷,仰起頭,聚在鼻尖的酸楚隨著仰頭的動作如數灌回到心口。縱使再疼,也不能讓人看出來。所以,柳風月笑了,笑靨延著細長的眼角綻開,仿佛桃花初綻,灼灼的顏色豔若胭脂,硬是扯出一絲淒楚的味道。
“柳風月。”冷粼湘不忍再看,心疼的喚他一聲。
未待的冷粼湘把話說盡,柳風月猛然回頭,
“我沒事,我們走吧。”
彥天不明所以,因此也不敢言語,命人拉來隨行的駿馬,一行人打算動身折回冷家在南城的別莊。
天色已經大亮,萬丈榮光籠蓋著江南玲瓏精致的亭台樓閣,好似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七月流火,綠樹早就成蔭,用著鬱鬱蔥蔥的濃鬱撐開一張陰涼的網,容納著夏季的酷熱。有風過去,撩起冷粼湘垂在兩側的衣擺,獵獵作響。
一排排的高頭大馬,並列前行,斂去江湖中人俱來的殺氣,為首的冷粼湘等人溫潤似翩翩如玉的富家公子,溫純無害,斯文爾雅。篤定的馬蹄聲輕輕敲過反耀著銀光的青石路麵,蕩開的篤篤聲響在躲在閣樓後偷看著騎著駿馬而來的翩翩公子的姑娘心裏,漾開一圈一圈的漣漪,瀲灩旖旎。
越是靠近冷家別莊,喧囂的嘈雜就越發的明晰。隱隱的不安好似晴天裏忽然攏起的雲霧,慢慢彌漫上冷粼湘心頭,下意識的感覺有事情要發生。不知何處聚集的江湖人士,稀稀疏疏的站滿在別莊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