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不關風與月(1 / 3)

寂靜的偏屋裏,一個男子吃力地用左肘撐住桌子,右手在弦與弦之間來回地撥弄著,神情專注地聽著自己撥出來的琴聲,似乎想摸出什麼調子一樣。

錯了,還是錯了,不是這個音色……

當初她是怎麼彈的?

他記得她那時是跟中玉學的鴛鴦曲,因此他曾去請教中玉數次,但中玉次次找理由推托掉了,而他也懷疑現在的中玉壓根兒不懂琴藝,改去問絲竹裏的彈琴姑娘,她們每人都彈得一首精妙調子的鴛鴦曲,可那味兒總是不對!太歡愉了!

她彈的,有股澀然的哀愁……

忽地左臂一陣劇痛,段右涯放下雙手,看著麵前的琴發怔。

渾身上下被快劍劃了不少傷痕,雖然皆無大礙,並未深及骨脈,但仍是不住地發疼!他撥一下琴弦,便感覺右半身的傷處被扯痛一次。

很痛!傷他的人,武學造詣怕是近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能在電光石火之間看似隨意地劃開他血肉十數刀卻未傷及他任一條筋絡要穴的,絕非尋常人!那個俊美出塵有著不似人間容貌的痞雅男子,究竟是誰?

心緒頓時一亂,感覺很多東西在他胸中圍繞打轉,有些什麼隱隱欲出,他的手又擺到琴上。

熟悉了一晚的疼痛立時湧上。痛!但,他仍是強忍住,開始摸著剛剛中斷掉的曲子。

隻有待在這靜僻的偏屋撥著她常彈的曲子,他渾濁的心才有辦法平緩……

就算調不成調,這手指劃過便流瀉而出的輕暖鳴聲,仍舊是悅耳又能撫慰人心,如同她的溫柔……

在這種時刻,他分外地想她!那個總是,會靜靜地待在這裏殷殷等待再度落敗負傷的他來舔拭傷口的人兒……

無淚……

她是他情緒的出口,當他意識到那個高傲跋扈自視不凡的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仰賴她甚深,深到不可拔離時,一切都已經無法回頭了。

心尖一抽,段右涯強迫自己專注心神在琴音上,聽著零零落落,三分象樣七分走音的調子,努力回想琴藝館裏的姑娘們教他的音律,心緒逐漸和緩下來,神智清明了幾分,開始思索起傍晚的狀況。

他正欲從鳳陽大街離開時,便隱隱覺得不對勁,回頭查看卻都沒個動靜,原以為自己多心,誰知行到了距段府數條街遠的偏巷裏,忽地一陣微風伴隨著勁氣襲來,他還來不及閃身,一把薄劍已直直地抵在頸間!

持劍的男子年紀不大,麵容如玉,吐息無聲,憑他習武數年的程度竟是完全感覺不出來人的氣息!

那時刻,他震驚住了,對於男子武學境界的訝異遠遠甚於懼怕性命之危險,連他自己都不可置信。

『你我素昧平生,閣下為何想取我的命?』

『因為有人送上白花花的銀兩到本大爺眼前、因為本大爺討厭你、因為你搶走了本大爺最重要的人!怎麼,清楚了嗎?』

男子出口的語氣張狂豪放得與他溫潤如玉的外貌完全不配!

而後他們交談了會,那男子倒也奇怪,直接把指著他頸子的劍放下,嚷著什麼講究公平,要他同他正式打一場。

不用打他也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可言,因此定住不動,待那男子攻過來,想賭一把自己能幸運抓住男子揮劍的空隙,將情勢反轉過來的機會。

誰知男子也定住了一會,直到他以為男子打算同他就這麼定在小巷裏深情凝視至海枯石爛之時,男子忽然有動作了!

這一出劍,別說閃避了,男子的速度快到他的眼力跟不上,隻能楞在原地驚恐地感受到四肢不斷傳來被利刃劃傷的痛楚!那時刻,他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男子何不幹脆一劍解決他痛快!而男子似乎回應他的想法似的,剛想完一抬眼,便見男子已然站定他眼前,臉上掛著一抹絕世罕見的爾雅微笑,那笑,幾乎勾走了他的心神,直到他聽見十步遠處傳來大聲叱喝、男子迅速拔劍閃身,頓時間噴出的溫熱液體跟肩處傳來的漫天劇痛,才讓他意識到左肩剛才教男子給刺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