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寂夜裏的叩門聲遠遠地傳了開去,在庭院寬闊的謝府裏顯得特別地刺耳。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輕輕地拉開一條縫,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說道:“誰大半夜的敲門呀?謝公去健康了……”
“平伯,是我!”說話的人語氣十分地平靜。
平伯一愣,看著外麵那個被鬥笠遮住了大半邊臉,腰間還斜插著一把無鞘鐵劍,衣著破爛的人,半晌後,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喜得跳了起來:“是二小姐!是二小姐?”
鬥笠被那人自己揭了下來,露出一張柔媚中帶著堅強,卻著實是美到了極端的臉,隻見她笑道:“是我,我回來了!”
謝霽回家的消息如平地驚雷似的,將子時的謝家大院炸了個通透。除了在外帶兵的謝玄,已嫁到王家的謝道韞,還在建康城內隨從父親的謝琰,謝家與她同一輩的幾乎全都跑到了大院裏。
“霽姐姐,真的是你嗎?”六叔謝萬的兒子謝韶傻傻地望著謝霽,她離家之時謝韶年紀還小,自然印象不是太清晰。
“當然是你的霽姐姐,我的好阿奴了!”謝朗長笑一聲,上前緊緊地握住了謝霽的手。
“朗哥,你看上去可老了不少!”謝霽笑吟吟地說道。
謝朗風度較十年之前已有很大改觀,隻是從頭頂到腳底散發出來的文弱之氣反而更濃烈了,顯然在此期間,他的經學造詣已是判若兩人。
“你倒是長大了!”謝朗喜見謝霽,可從小養成的鬥嘴習慣一點未變,一接上口便反駁了回去。
謝霽毫不在意,鬆開謝朗的手後,笑吟吟地說道:“在路上聽說朗哥要去東陽做太守了,可有此事?”
謝朗苦笑搖頭:“你倒是消息靈通!可惜啊,我可不想去做那勞什子官!”
“怕是三叔不會答應吧……”謝霽含笑道:“他老人家可不會由著你胡來。”
“所以呀……”謝朗指著頭頂的發鬢,感慨道:“你沒見,我都有白頭發了。這都是愁出來的。”
謝霽笑而不語,謝朗是不敢違背三叔的意思,也不過就發發勞騷罷了,當不得真,更何況此番自己回來,有更重要的消息。
“你什麼時候上任?”謝霽把行裝交給平伯後,問道。
“原本是打算明天,不過你回來了,就多拖幾日也無所謂。”謝朗將小一些的弟弟妹妹都趕進了屋裏,才低聲問道:“你怎麼弄的,像是被人打劫了一樣。”
謝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哪的事呢!你看像嵇侍中不都是這樣嗎?”
謝朗臉一綠,要知在朝內嵇康的崇拜者可不少,好在他已死了很多年了,要不傳出去說自己看不上嵇康的穿著打扮,那可是受千夫所指的。
“隻是你一個女兒家……”謝朗忍不住還是說半句話。
“女兒家怎麼了?”謝霽白了謝朗一眼,說道:“你就是看不起女人!”
謝朗暗地吐了吐舌頭,要說口頭上的便宜,他是占不了上風,好在隻是謝道韞嫁了出去,要不然這兩姐妹來個交後夾擊,乖乖……
“明天我和你一塊走吧!”謝霽突然說道:“我先去睡了!”她也不等謝朗答應不答應,轉身就朝客房走了過去。
謝朗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直頓腳道:“阿奴啊,你回來幹嘛,這不是又給我上把鎖嘛!”
夏日夜短,轉眼就是第二天的早上,謝霽早早就換好了衣衫,可惜不是女子穿的裙袂,而是男子穿的寬袍。
但經過一夜的休整,謝霽精神飽滿,雙頰紅通通的,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颯爽之氣,這倒是謝朗從未在其它女子身上看到過的。
平伯已準備好了馬車,謝朗和謝霽的行李早已安置在了馬車上,兩人步上馬車,讓車夫馳往東陽。
一路上,經過謝朗的詢問才知曉了謝霽近十年的行蹤。在十年前,她師從支道林大和尚後,白日裏習文,夜裏練武。
三年後已略有所成,正待支道林大和尚準備仔細地調教,卻不幸地染上風寒,救治無效後去世了。
臨死前支道林大和尚將謝霽推薦給了自己的方外至交何雷,謝霽來不及過多的悲傷,馬不停蹄地趕到了位於百越之地的雲雷山。
接過謝霽手中的書信,得知支道林大和尚已死,何雷大哭了一場,隨後便承擔起了指導謝霽的任務。
何雷是前朝宰相何充之子,隻是他的身份在朝在野也無超過三人知曉,而且在他少時便被父親送了雲雷山霆真人座前。
被霆真人稱為武林中百代不出奇材的何雷武功之高自是不必多言,而他最令人稱道的是承繼家學,滿腹經典,可謂是文武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