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滿意足的離去，臉上是癲狂的笑容。他已經不計較上荒或是皇位，這一刻仇人的血滿足他饕餮的內心，亡命天涯或是就此魂歸天國，都已不再重要。
他走遠，走出宮牆圍著的園林。外麵是層層包圍的禁衛軍，他就那麼淡然的走進禁衛軍的隊伍裏。宛如墨汁滴進清水，緊接著被刀光劍影覆蓋住。
小冰拉住了即將倒地的鳳扶蘭，他神經木然瞳孔渙散，口中不斷吐出鮮血來。對耳邊景碧羽的哭喊置若罔聞，眼裏隻倒映出高處的藍天。
湧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抬起鳳扶蘭。到內宮的路上遺落一地濃烈嫣紅的血跡，儲君遇刺的事跡傳遍了整個皇宮。
他一直在吐血，毒藥的烈性仿佛讓他把所有能調動的鮮血全都嘔吐出來。熏香的宮室裏到處都是腥甜壓抑的氣息，禦醫無能為力，所有找到的人都無能為力。
裏麵靜悄悄的，偶爾還有刻意壓低傳出來的哭聲。皇帝遇害，儲君遇刺。兩次國喪，皇室後繼無人。
滿天陰雲慘淡，不見半點陽光。
不顧她的哀求與禱告，景碧羽握著的那隻手漸漸失去溫度。小冰站在榻邊，那隻毫無生氣的眼睛突然對準他，示意他過來。
一枚沁涼的方形物塞進他手心，帶著鎏金的光芒和輝煌氣息。鳳扶蘭手指冰涼，眼光裏帶著懇求。
他快死了，這個位子不屬於他。
所以把重要的東西交給陌生的血親兄弟，希望他走上去，把他無力守護的東西守護好。
烏雲蔽日，不見天光的厚重雲層裏傳來雷聲轟鳴。
滿朝文武百官羅列在正殿外的甬道上，臉上帶著哀喪神色。鳳扶蘭一死他們就會陷進無窮無盡的皇位爭奪戰裏，被拉下水，被迫站隊。等待著西風壓倒東風或者西風壓倒東風，然後一個排除爭議的新皇登位，清洗上位前的敵對勢力，建立新朝。
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的每一步都會血流成河，無數人成為犧牲品，另一部分人平步青雲。在新的風暴來臨前繼續享用安寧與太平盛世。
沉重的雨點砸在地上，挾裹著暴風。
鳳扶蘭的身體徹底冰涼之前，小冰大步走了出去。
密集厚重的雨幕裏閃現影子時百官依舊跪在甬道前，直到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呼。才有人陸續看到風雨裏挽手而行的兩個人影，都是深沉的黑色。沒有打傘，任由雨點灑落在臉上，身上，和厚重華貴的長袍外衣裏。
等有人認出人影中那女子的身份時又是一陣驚呼。那居然是皇帝駕崩時數月閉門不出的皇後娘娘。有人傳言她在皇帝死時被逼瘋了，如今看來她眼神堅定儀態從容，哪裏會和一個瘋子聯係在一起？
男子挽著她的手臂，不由讓吃了一驚。試圖從他的臉上和另一邊的皇後娘娘容貌上找出一點相似來。有人聯想到皇後已不在世的生父，立刻打了一個寒噤。
他們背後跟著一個侍官，躬身前行。手中的托盤裏赫然是金黃色的詔書，然而最奪人目光的還是詔書上墊著的玄武銜蛇印，南國皇室失落的權利印鑒。如今重現於世。
兩人步行到殿前台階上，皇後將金印高高揚起，用緩慢而不可侵犯的語氣說道“吾兒織曇，三歲走失。今歸認宗廟，當以嫡子之位繼位為新帝。眾官。”她環視下麵一圈跪著的文武百官，黑紅兩色官服對比赫然。“當為新帝效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下麵的人群立刻一陣翻騰，有懷疑有質問，更多的人則是跪下朝新帝行禮，口中山呼萬歲。
他看著黑紅兩色分明的人群，最後一一跪下來隆重行禮。吾皇萬歲萬萬歲。
母親在身邊推他一把，示意他該走上禦座去接受朝拜。
他茫然的拉著她的手，踏上金光燦燦的鎦金皇座。一步一步走在朱紅地毯上，讓他想起那個人口中吐出的鮮血。滿地嫣紅花瓣，燦爛血腥，幾乎灼傷他眼睛。
鳳織曇木然的坐在禦座上，他什麼也不用做，隻要接受朝拜與景仰就好。大殿之外重重宮牆切割下的一點天空充滿晦色，暴雨依舊。周圍的空氣裏滿是莊嚴肅穆的龍涎香味，再也沒有熟悉的青草馥鬱氣息溫暖他的心房。
皇後看著他，目光裏滿是愛意。她終於如願將他留在身邊，困在重重帷帳包圍的宮廷裏，她的愛子與後半生的依靠。她會用所有權力支持他做一個合格君主，因為他是她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