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裏先是一陣騷動,而後冷清下來。無關緊要的食客都溜之大吉,眼線們跑出去報信,傳菜的活計躲回廚房。大堂裏空了下來,不一會兒便有人敲響鳳衍的門。
令他意外的是來者並非鳳扶蘭,而是握著一串糖葫蘆正在大快朵頤的景碧羽。
“你沒死啊,真是讓人高興。”清淨雅致的男子笑的微微含蓄,仿佛在向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問好。問題是她跟這人真是一點也不熟,所以這句話完全就是扯淡。她歪頭咬著紅豔豔裹著金黃蜜糖的山楂,用牙齒機械的把柔軟的果肉撕碎。重複了一遍那人的話,“是啊,很高興。”
“表兄懦弱到需要一個女人來打頭陣了啊,如果見到他請一定替我轉達鄙棄之意好麼。”
“好,不過我跟他不熟。我來這兒是因為,這家酒樓是我的產業。”她把最後一隻山楂吞進肚裏,手裏握著那隻串山楂的長長竹簽。“知道在主人的場子撒潑鬧事會有什麼後果嗎?”
鳳衍低下頭看窗外,一刻前整條街上車水馬龍的景象已經不複存在,糕點酒水攤子全都被收起來,街上擠滿了形態裝束各異,但某些方麵驚人一致的人。眼中無一例外全都閃動著仇恨的光芒,表情嚴肅的如臨大敵。
“你。”她戳戳鳳衍,邁動一條腿坐在酒席上。拿那支竹簽狠狠紮中一塊肉,“跟你關係不大,讓你們的長老出來。我要問問他們,誰殺的我師父。”油膩膩的肉被穿透,輕蔑的挑起來對準鳳衍的方向。再啪的甩到桌子另一邊,上好的木質上立刻留下一行髒汙閃亮的油漬。
“你留下她當人質,沒關係。如果他們不來,你就是我的人質。公主麼,你隨便殺殺殺殺。我和皇室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會擔上罪責。這個國家的任何一條例律都不夠把我綁上刑場,但你今天走不出這裏。”她猛一拍桌子,瓷盤嗡嗡震顫。“你現在是上荒唯一的籌碼了吧,你死了他們群龍無首。所以我不在乎同歸於盡,因為我是殺不死的。”
“我死了還會有別人接替我,一個接一個。每一個都以毀滅你們為畢生己任,除非讓我們都下地獄,你的大夢才能安穩無憂。”景碧羽直視著臉色漸變的鳳衍,一字一句道“陸怪之女陸傾城,上荒門門主。今日正式對上荒。”
“宣戰。”
鳳衍把絲弦重又懸到玉艽的脖子上,他從來沒將這個少女當做籌碼,但現在看來她還有些用處。
一輛奢侈華麗的馬車疾速從街邊衝過來,車還沒有停穩就有一個臉色蒼白妝容刮花的貴婦衝下車,兩個侍婢拉著她不讓她衝進去,隻能站在街上對著樓上狂呼玉艽的名字。應該就是玉艽公主的生母淑妃了。
“世間所有的母親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他憐惜的神色拂過玉艽的臉頰,這個在皇室被寵大的小公主,肯定會有人為救她付出不小的代價。
“如果她真愛自己的女兒,就會衝上來而不是在下麵哭。”景碧羽把竹簽插在一盤裏脊肉上,泛起憐憫鄙視的神色“你這種人,大概沒有親情觀吧。”
他手一顫,指甲從少女潔白的眼皮上劃過去。轉而把她提起來推到窗邊,腦袋探出窗外。憔悴的淑妃看到這一幕,更是嚇得慘無人色。哭聲更加淒厲滲人,不出一會兒皇室公主被劫持的消息就會傳遍大街小巷,全王都所有的兵力都會集中到這條街上,然後把鳳衍打成刺蝟。
趁鳳衍分神的功夫,她眼疾手快操起一隻又一隻盤子扔向對方。
桌子上沒有空盤子,她也沒時間吃掉或者倒掉裏麵的菜肴。所以每一隻都是連菜和盤子一起飛向鳳衍,他靈活的左閃右避,幹淨的袍子上始終沒沾上一點汙漬。毫無行動能力的玉艽公主就沒那麼幸運了,裙襟沾滿菜湯,身上還掛上了飛濺的菜葉。如果她此時醒來,會寧願自己暈過去。
最後一隻盤子離桌,景碧羽掀起了桌子直接拍過去。她沒有很高的武功,但力氣誰都有。
鳳衍伸手擋住飛來的桌麵,厚重的木質開裂。景碧羽粗蠻式的硬碰硬打法占到了優勢,他沒機會去攻擊她的脖頸以及任何裸露在外的部分,反倒是一直在躲迎麵而來的各種障礙物。
厚重的桌麵咚一聲摔落地板上,景碧羽再無東西可打。她揚揚嘴角,手裏尖利的竹簽竄出去,刺向鳳衍。那串糖葫蘆不是什麼特殊道具,就隻是一串糖葫蘆而已。她也是真的就是出門就想到吃糖葫蘆所以就買了一隻,別無深意。四方街王大爺糖攤出品,他家的竹簽尾端鋒利的能直接切肉,據說來自王大爺家河東獅的手藝。曾成功劃破街坊四鄰十二家小朋友的手,生意熱鬧完全就靠——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