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二人進了值房裏,閣吏立即就點起了炭盆。
王錫爵,羅萬化二人一起伸出手在炭盆前暖手。
王錫爵的手暖得差不多了:“以往建儲之事,壞就壞在一個急字上,就如這暖手吧,近了燙,遠了冷,所以此事當緩緩圖之。”
羅萬化問道:“如何緩緩圖之?”
王錫爵道:“之前工部主事張有德上疏言皇長子出閣讀書的事,惹動天怒,此為前車之鑒,眼下再提出閣讀書已不合適。之前麵聖之時,陛下提出三王並封之策,我以為可以先同意,但必須讓太子認皇後為嫡子,然後再謀冊立。如此緩個一二年,大事可定矣。”
羅萬化想了想道:“此事全仰仗於聖上與元輔之默契,朝臣們怕會反對。”
王錫爵道:“這冊封之事決於禮部……”
“大宗伯林侯官?此人可使不好相易與的。”
王錫爵淡淡地道:“此人雖不是小人,但政見與我不和,他在禮部怕是很難與我相安。他的事我回京時與三輔陸平湖已是商量過了。”
“他主張調林延潮出京取代宋仁和為備倭經略。我以為此策可行,一來宋仁和威望不足,經略更重於疆臣,非二品大員不足以坐鎮。二來林侯官不是主張封貢的事,這倭寇敗去之後就要和談,由他去倒是一個恰當人選。”
羅萬化點點頭道:“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法子,隻是元輔何以料定倭寇必退。”
王錫爵道:“這是大司馬與吾擔保的,就在數日之前,提督總兵官李如鬆已率大軍渡江,直指平壤,開城,王京。隻要三都一複,朝鮮之事可定。就算不能建功,大軍隻有五十日的糧秣,也不可久戰。”
羅萬化道:“原來如此,那麼調林侯官入朝之事,什麼時候可以動議?”
王錫爵道:“就在十日之內,林侯官到時一走,你的擔子就要重了。”
羅萬化明白王錫爵言下之意:“元輔莫非是要我接替禮部尚書?”
吏部左侍郎雖是三品,但論權勢禮部尚書卻大不如吏部侍郎。所以吏部左侍郎到禮部尚書明為升遷,但其實隻是平遷,甚至有時候還不如。
至於什麼時候不如呢?就是現在這樣的場合了。
王錫爵道:“當初因為立儲之事,一甫你被貶南京,天下百官都替你叫屈,這一次你若重執禮部,那麼百官都可以安心了。”
羅萬化明白王錫爵的意思。
王錫爵是讓他為禮部尚書後支持他三王並封的主張。
權力沒提升,反而還要背鍋。
羅萬化低聲道:“元輔,京察馬上就要到了!”
正月以後就由吏部主持京察的大計,這個時候羅萬化離開吏部對王錫爵而言,更難對京察有所把控。
王錫爵麵色一凜歎道:“眼下國本之事更重。”
羅萬化他心底其實是不讚成王錫爵此舉的,但他是王錫爵好友,又想到國本之事建儲之功,以及自己老友的處境。羅萬化當即道:“為了江山百姓,社稷安危,我願勉力一試。”
王錫爵聞言心知羅萬化委屈,歎道:“一甫此情此景錫爵不知說什麼才是,隻有在心底記你的好了。為今之計隻有速速讓林侯官出京,你來為大宗伯這個法子了。”
是日,吏部考功司。
司裏郎中趙南星,員外郎顧憲成二人相對坐在一張小桌子上,正在用堂食。
不久堂吏端著食案來到二人桌前。
但見顧憲成舉箸笑著道:“東坡肉,夢白今日你我有口福了。”
說完顧憲成夾了一筷子到口中點點頭道:“肥而不膩,酥而不焦!這不是出自咱們吏部廊廚之手吧!”
那麼堂吏陪笑道:“司君果真高明,什麼也瞞不過你,這是馬頭齋的……”
堂吏說了一半見顧憲成臉已是沉了下來,頓時駭得是魂不附體。
“下不為例。”
堂吏聽到這裏,三魂七魄才回到了身上當即連連點頭道:“是,是,小人一定記住,兩位司君慢用,小人告退!”
“慢著!”上首趙南星叫住了對方,然後對顧憲成道,“這幾日司裏上下忙著修訂訪單的事著實辛苦了,這外頭天氣冷,今日就破個例,每人喝些小酒暖暖身子吧!”
顧憲成點了點頭道:“照著司君的意思去辦吧!”
堂吏稱是這才離開了屋子。
趙南星對著一盤東坡肉道:“這小吏畢竟也是費了些心思。”
顧憲成道:“我隻是擔心弊生啊!”
趙南星點點頭道:“京察就要到了,曆數曆次京察,台省都有陳言,這一次也不例外,還未京察就有言官上疏,每次京察訪冊都不書四司屬官之名。”
顧憲成道:“此中意思,還不是科道欲分吏部之權,其實每一次訪冊我們吏部皆與吏科都給事中,河南道掌道禦史共訪,書寫名字實多此一舉。”
“對了,吏科都給事中鍾叔濂還未給我們回音?他不是你的同年嗎?”趙南星問道。
顧憲成道:“鍾叔濂自入朝以來,一直與林侯官走得很近,想要讓他站在我們一邊怕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