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我在等鳳兮。
大抵是因日子太過閑散,憶起鳳兮因那枚大補的藥丸而性命堪憂,我開始親自為鳳兮釀造藥酒。
藥酒的方子,是我以前在右丞府所看見的,隻是當時不曾開始釀酒,鳳兮便病入膏肓,我不得以帶著鳳兮去了華山之巔,不料她卻徹底的逃開了。
日子過得清閑,清閑得再度無心膳食,若非管家撞著膽子的稱道我瘦得不成樣子,許是鳳兮見了會難看,我愣了一下,便終於開始規律的用膳。
我不知鳳兮是否會因我變得難看了就疏離我,但我卻想起以前我對鳳兮笑時,她會不知不覺的失神,如此,我便開始莫名的顧慮,也是破天荒的顧慮,顧慮著我若是變醜了,鳳兮是否還會看我。
所以思緒,皆啼笑皆非,甚至是與我傲然冷冽的性子全然不符,然而實際上,我卻真正這樣想了,莫名的,就這樣想了。
一切的一切,看似平靜,我也由最初的忍耐等到了不耐煩。
有一日,我曾聽說大昭皇子定了婚,有了皇子妃,我並未放在心上,隻是聽得身在大昭的眼線回報顧風祈的皇子妃與鳳兮長得極像,我抑製不住的冷了臉,卻也實實在在的慌了。
鳳兮從不曾對我眷念,從不曾對我喜歡,而那顧風祈俊逸風趣,生平之中,我第一次開始擔憂,擔憂鳳兮會愛上顧風祈。
待鳳兮終於來得東臨時,我曾遠遠看過她一眼,卻並未與她相認。
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我與她相見的場麵,究竟會是怎樣的,可待她真正出現在我眼前,我卻破天荒的沒上前。
那日華山之巔上,我雖無意對鳳兮不利,但鳳兮確實是被我手中的劍穿心,加之鳳兮常日裏對我積攢的不滿與恨意,層層交織於我心底,令我突然有些莫名的緊張了。
相較於鳳兮的冷淡,東臨睿老王爺倒是對我著急,為逼我與鳳兮更進一步,他甚至還故意邀慕容青入府介紹給鳳兮。
隻是即便他再怎麼威逼或者撮合,鳳兮終歸是恨我,亦或是恨我入骨,分毫不與我親近。
我曾在一夜強行帶著她策馬出城,奔至河邊叢林裏我爹娘的墳墓旁。
那時的她,對我的確是恨之入骨。
我心底悵然,理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感覺,我僅是在我爹娘的墳墓前跪了下來。
此番劫她來此,雖有幾分衝動,然而我更想的,是帶她來讓我爹娘看看。
我爹為她北唐出生入死,我娘則是在她出聲時便將我與她綁在了一起,如此,這麼多年了,我終歸是忍不住想讓爹娘看看這北唐鳳兮,看看這個莽撞執拗無情無義甚至愚蠢軟弱至極的笨蛋!
我如是想著,心情越發不暢,然而我卻未怒,我僅是悄無聲息的跪地祭拜,然而我未料到的是,她竟也對著我爹娘的墳墓跪了下來。
一時間,周圍仿佛靜止,我深眼凝她,心底確如翻江倒海般起伏波動,難以平息。
我曾強行按捺情緒的許她半年之約,稱隻要她在我身邊安安分分的呆上半年,我便送她一個驚喜。
我已放棄了讓她自立自強的打算,加之我身子也越發的不好,我隻是想讓她多陪陪我,如此,而已了。
然而,她並未如我願,拒了我的意。
她永遠都不會知曉,他究竟對我殘忍到了什麼地步,而我夜流暄,也是那時才知曉,世上之人,惟獨對於她,我竟有如此好的忍耐性,卻也如此的,無可奈何。
最終選擇離去,是因那夜太後壽宴,她終歸是掙開我的手,握上了顧風祈的。
從未有過一刻,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會狼狽如此,我甚至有過刹那的殺意,我想趁著怒氣殺了那眸底溢出希望光亮的顧風祈,然而片刻之後,我卻咽下了怒火,迅速離開。
她既是已做了抉擇,傲然如我,再無臉麵去爭取什麼。
顧風祈對她,也是真心,而且鳳兮本是因我給她服下的大補丸而身體虧空,性命堪憂,也經得顧風祈悉心調養,恢複過來。
如此,也好,其實由顧風祈能一直陪著她,我也可一心一意的複北唐,除了心底莫名的生了幾絲悵然與不甘,倒是別無其它。
彼時,出得宮城,便聞得端王趁我不在竟領兵攻入南嶽京都的消息,我策馬朝南嶽趕回,最終動用音攻,以一己之力對抗端王之兵,從而令端王損兵嚴重,舉兵而逃。
而我,也因使出音攻而耗費身子,又在連續批了許久落下的周折之後,病倒在禦桌。
我出了宮,安心在攝政王府休息,許是因身子虛弱,軒轅芸羅有意照顧,乞我在意,我一怒之下對她出了手,最後令她摔破了頭,待隨意差人醫治她之後,她失了心智,瘋了。
我並未多加理會,我本是無情之人,我未親手殺了軒轅芸羅,是因此番新帝終歸是軒轅氏,而我也是南嶽之臣,在我未打算將整個南嶽顛覆時,我一直會留著軒轅芸羅的性命。
在王府養病時,我日日都會受到暗衛從東臨快馬加鞭送回的書信,信上內容,皆是記錄鳳兮每日瑣事。
我一切的看在眼裏,也知她靠攏慕容青,更知她有她的謀算,我半是欣慰,卻也是半是悵然。
我曾找到皇姨母及皇姨父的畫卷,親手為鳳兮畫了她的父母,然後差人快馬加鞭的送至東臨。
我並未有別的意思,我隻是閑得太厲害罷了。
後來的後來,亦或是身子虛弱得太厲害,知曉性命殆盡時,我想見她一麵。
我夜流暄此生遭遇的所有巨變,皆因她北唐而起,我此生所做的一切,所受過的一切苦痛,也僅是為了她北唐,如此一來,待我孱弱不堪之際,我想見她一麵,想極為難得的順從自己的心意,也是自然。
我利用南嶽與東臨結盟之事,暗自讓東臨墨池吩咐鳳兮將同盟書親自送至南嶽。
東臨墨池允。
待鳳兮將至時,我差人在京都城門外的路上鋪了紅毯,安置了夾道而迎的百姓,我要的,是讓鳳兮走這紅毯,讓百姓撒落梅花,給她一次最為華貴的迎接。
我不知她是否會高興,我隻是以我自己的心思,以一個北唐舊人的心思,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般隆重的迎她這位北唐帝姬罷了。
許是因管家對她點名了我與她之事的時,亦或是她知曉我對她付出之事,她對我雖無以前那般恨之入骨,但我與她卻似是隔了一層什麼,二人別扭而又沉默,莫名的難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