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夜流暄番外8(2 / 3)

我容那道士在右丞府鬧了三日,終於,待我欲將那道士轟出府時,鳳兮醒來。

初聞這消息,我正於屋中飲茶,待管家言完,我手中的茶杯落了下來,碎了一地。

我難得失態,是以管家一見,便震驚的望著我,我慢條斯理的起身,慢條斯理的朝屋外行去,然而縱是姿態與緩然平淡,然而足下的步子,卻是格外的大步。

待我終於立在她床邊,盯著她那雙朦朧黑沉的眼,一時間,所有心緒縈繞,待那股最強烈的感覺,卻是釋然。

猶如過了千百年一樣,我靜靜的凝了她許久,才開始與她說話,然而,縱是我百般轉換話題,她一聲不吭,猶如未知未覺一樣。

終於,我以姚府之事相誘,她開了口。

那嗓音嘶啞難聽,但我卻並未覺得不妥,這樣也好,也好,隻要能說話,能理會我,無論好壞,皆好。

我想讓她決定姚府之人的死期,我想讓他親自讓姚府之人落地。

自打第一次在姚府救她,我便說過,待日後,讓她一個一個的殺光姚府所有人,而今,我僅是讓她決定姚府之人的死期,並未讓她親自去要那些人的性命,然而她卻想放過那些人了。

我從未料到她會如此,隻道姚府之人辱她傷她數十載,她怎會想著放過他們。

然而,她麵色逐漸平靜,猶如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漣漪,隻道:“欺辱鳳兮的人太多了,鳳兮若是恨,也恨不過來。鳳兮天生膽小,不喜記仇與怨恨,唯一的心願,無非是安生立命,平淡的過完一生罷了。”

說著,又略微疲憊的自嘲一笑:“隻是鳳兮孤星帶煞,這輩子注定坎坷。縱然是傷痕累累,這條命也著實是賤得可以忍辱偷生,縱然是此番昏迷五日,竟也會再度醒來。嗬。”

她在自嘲,亦或是自棄。

她在嘲諷著命運,甚至在失望著自己為何未一死了之,失望自己為何會醒來。

一聞這話,我心底涼寒至極,卻也是盛怒至極。

她不知道,甚至永遠都不知道這幾日我夜流暄是如何衣不解帶的照顧她,不知為了讓她醒來,我夜流暄竟能容忍道士過府,她更不知道,她滿身血海深仇,皆是我獨自承受,而她這最該報仇之人,卻在一心想著死,一心想著逃脫,如此,她可知道她不孝不忠甚至對我不義?

分不清是失望還是盛怒作怪,我情緒越發冷沉,然而縱然如此,瞧著她那蒼白的麵容,我卻極為難得的控製住了怒氣,隻是冷沉沉的盯著她,道:“你受苦受累,不過都是些皮肉傷罷了!且你每次受罪,皆有人在你最狼狽之際拉你一把!你有此等運氣,還想如何?”

我一直都在想,她為何會如此懦弱。我甚至連帶東臨的睿老王爺也一起埋怨了,埋怨睿老王爺夢想成真,終於將她養成了一隻五爪的貓。

然而,未及我回神,她卻是冷笑了一聲,道出來的話,令我心緒沉入穀底。

直至如今,我都清晰記得,她對我說:“是啊!鳳兮有這等運氣,是該知足!鳳兮每次狼狽不堪、性命堪憂之際,皆是夜公子出手相助的呢!隻是除了那次在姚府的狗屋救命外,鳳兮其餘命懸一線時,哪次不是夜公子害的?”

哪次不是我害的?

她怨我了,終歸是怨了,甚至是恨了。

她以前畏懼我,便將所有心思隱匿,而今,她終於不怕死的承認她恨我怨我了。

我袖中的手緊握成了拳,目光森冷的盯著她,一時無言。

養了這麼久的人,培養了這麼久的人,兜兜轉轉的,沒恨上軒轅宸,沒學會強大,卻是獨獨恨了我。

試問我夜流暄,又有何錯?

我要的,不過是要讓她堅強獨立甚至能親手報仇,但她卻是軟弱無能甚至還可笑的存有仁心,如此,她想在這世上安生立命,無疑是癡心妄想!

亦如前幾次危機,若非我出手相救,她早已命喪黃泉,而今再回首,她未感激我救她,未咎責自己的軟弱無能,卻是將一切過錯怪罪在了我頭上!

一想到這些,心底的怒氣終於難忍。

“沒用的東西!這就累了,怕了?”我朝她怒道,嗓音不曾掩飾的夾雜了怒意。

大抵是她鮮少見我如此不曾掩飾的展露情緒,微微一怔,我又道:“這幾次,你不過是受了些皮肉傷就怕了,絕望了?那日你竟還敢尋死,竟還敢讓我殺了你!我倒是告訴你,你若當真不珍惜你這條命,我現在便差人將你熔了,澆灌蒼月宮那片罌粟!你以為你當真苦,當真累?你還未受過狼群圍攻的絕望吧?你還未受過冰天雪地練功的苦吧?你還未受過被人活生生打斷筋脈後還要忍辱偷生的求饒吧?比起那些來,你,該知足了。”

藏在心底的話,我忍不住道出了一些,卻也在說過之後,再無留在此處的念頭,當即轉身離去。

我不知她會如何想這些話,若她當真聰明一點,她便該明白她此番受的苦,不過皮毛而已。

然而我未料到的是,我,終歸是高估了她。

她並未想通我的話,反而越發的沉默了。

我曾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威脅她言話,她卻是笑了,終於出了聲:“捏著下巴有何意思?夜公子若是怒了,便捏我脖子吧!”說著,又輕笑道:“最好是捏斷我的脖子。”

視死如歸般,她將對我的諷刺之意表達得淋漓盡致。

我冷了臉色,指尖也僵了一下,心底翻江倒海一般起伏不定。

我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曆來善於收斂情緒的我,在她麵前極容易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