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狂行呐呐道:“還真是睡的夠久的!”
他伸手想要接過,可如今睡了一覺,渾身似散架般酸軟無力,不等抬手,那茶杯已到了嘴邊。燕狂行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都被那杯水衝了回去。
“天還未亮,你再睡會吧!”
白飛飛放下茶杯,語氣清冷。
燕狂行搖了搖頭。
“睡不著了!”
他遲疑了一下,複又開口:“這裏對你來說可能會很陌生……”
不等他說完,白飛飛便接過了話,她神情顯得有些平靜,至少看著很平靜,一雙眼睛平靜的望著燕狂行,望著他的眼睛。“這世上我已無親人,無論到何處都是一樣的!”
燕狂行緩了緩氣息,眼中映著一張秀美絕俗的麵容。
“砰!”
風雨又吹開了窗戶,秋風拂過,鼓蕩著白飛飛身上那件寬大的袍子,勾勒出一個瘦弱無比的身子,青絲掠過耳畔,如雲如霧。
看著沉默如石的白飛飛,燕狂行呼出一口氣,輕聲道:
“風太涼,歇息吧!”
末了,他又添了句。
“別再睡地上了!”
說完,合住眼睛,如又睡去。
沒多久,燭火熄了。
燕狂行身畔多出一張卷動的被子,緊挨著他,繼而歸於無聲。
風雨依舊,夜靜無聲。
他們已經睡去,哪怕是裝睡或是假睡,但至少都已躺下。
可這世上仍有很多人未眠。
一座隱於風雨中的樓裏,燈火未熄。
“咳咳……”
病懨懨的狐裘公子正靠坐在一張鋪著雪白虎皮的藤椅上,倚著窗,聽著風,看著雨。
他麵前還坐著兩個人,一個便是“回春堂”給燕狂行診傷的樹大夫。
“四十一處外傷,掌傷十八處,拳傷七處,刀傷兩處,另外還有十四處利物的割傷,五髒受損的內傷,還有未盡的毒傷,睡了已經六天五夜了麼?看來他是真的很累啊!”
樓?偌大京城,提到樓,最先讓人想到的,自然而然便是“金風細雨樓”的那四座樓。
透過窗戶,穿過雨簾,映著燭火,依稀可見雨中仍有三座高高聳起的陰影輪廓,赫然是三座樓。
“但是……”
狐裘公子看向一旁另一個人,那人年輕英朗,額心有顆黑痣,斯文儒雅,身形瘦長,高的出奇。
“公子,江湖上近兩月以來所發生的仇殺、暗殺、廝殺以及紛爭中,都沒有發現滿足那位公子相貌特征的人,連他背著的那位姑娘也不曾有,連那匹瘸馬亦是如此!”
此人舉止得體,連聲音都很清朗。
狐裘公子笑了,刹那間似冬雪化春風,眉眼中蘊積的不可一世的寒傲,立時柔和如水。
他笑了,也咳了。
一邊笑一邊咳,手帕半掩著嘴。
“竟然連一點線索都沒找到!”
許是笑夠了,也咳夠了,狐裘公子那張臉又變得波瀾不驚,寒傲如雪,眼眸凝如冰魄,又似兩朵綻開的寒焰。
“聽花無錯說,六分半堂這段時日在苦水鋪的勢力已經轉移到了破板門了!”
“六個分舵,四百多個弟兄就這麼沒了!”
“古董現在就躲在苦水鋪麼?”
先前儒雅男子道:“花無錯已去擒他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言至於此,樓中已是無聲。
燭火搖曳,夜雨淒冷,卻不知又有多少人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