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戛然而止,雙目不敢置信地瞪到了極致。

怎麼可能?!

馬車裏,南宮玥三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三個姑娘清冷明亮的眼眸淡然地看著這幹瘦男子。

幹瘦男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難道說……

他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他們被孫馨逸騙了?!

幹瘦男子瞳孔一縮,不敢置信地朝孫馨逸看去。

這個女人怎麼敢!她做下了那等天理不容的事,她以為大裕還容得下嗎?

卻不想——

孫馨逸比他還要害怕,小臉刷的慘白如紙,沒有一點血色,渾身顫抖如寒風中的落葉,冷汗涔涔……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沒用了!

幹瘦男子心裏瞬間就明白了,孫馨逸以為自己算計了鎮南王世子妃,卻不知道她的言行之間早已經露了馬腳,反而被對方給算計了!

這個女人雖然夠狠心,卻是愚蠢至極!

幹瘦男子心念飛轉,既然這是一個陷阱,那麼這個宅子的四周必然已經被大批南疆軍包圍,事到如今,他也唯有拿下世子妃,才能以此為籌碼給自己在這絕境之中找到一絲生機……

想著,幹瘦男子已經輕巧地躍上馬車,出手如電地朝南宮玥擒去。

百卉冷冷地一笑,護在南宮玥身前,與此同時,原本一動不動地靠在一邊的車夫猛然睜開眼,利落地出掌,掌刃朝幹瘦男子的手腕劈去。

車廂裏的南宮玥淡淡地道:“蕭影……”

話音未落,一個鬼魅般的頎長身形已經出現在幹瘦男子身後,蕭影不客氣地出腳,一腳直接踢向了他的後腰……

幹瘦男子感受到後方的勁風,一個驢打滾避了開去,順勢從馬車上摔落,滾了半圈後,卻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另一個黑衣年輕人出現在他前方,笑眯眯地看著他,下一瞬,對方已經出手。

“哢噠——”

那清脆的一記聲響,一個人的脖頸就這麼被硬生生地扭斷,然後軟軟地歪了下去,那雙眼睛往外凸著,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就像是記憶中的那雙明亮的黑眼睛一樣……

不遠處,孫馨逸把發生的一切從頭到尾地看在眼裏,整個人僵立原地,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畫麵,殺戮、屍體、血流成河……那一幕幕,觸目驚心,仿若人間地獄……

“姑娘……”采薇惶恐不安地朝孫馨逸靠來,嘴唇微顫。她想說,姑娘,他們得趕緊逃走才行,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采薇自小就跟在孫馨逸身旁服侍左右,主仆多年,隻聽她的語氣,孫馨逸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嘴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

逃?!

還有什麼好逃的?!

她雖然懂幾分拳腳功夫,就算是對付一個大男人也未必沒有一線生機,可是,無論是這個看似平凡憨厚的車夫,還是那兩個黑衣男子,都身手高超,很顯然,他們應該是世子妃的暗衛,且早有準備,連這個南涼的探子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是自己區區一個女子!

自己輸了!

雖然自己拚勁全力想要活下去,但終究還是躲不過死劫……

她不甘心啊!她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她才不要像嫡母和妹妹們一樣,毫不抗爭,就用一根白綾了此餘生,她才十五歲,才剛剛及笄,正是最璀璨芬芳的年華。

她要活下去,哪怕踩在別人的屍體上……

孫馨逸咬了咬下唇,語氣艱澀地問道:“世子妃,我什麼時候露馬腳了?”是因為那些雕梅,還是說早在自己提出要祭祀先父的時候,又或者是更早的時候……

孫馨逸心跳如擂鼓,不敢再細思下去。

南宮玥在百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直視著孫馨逸,緩緩道:“孫姑娘,令侄究竟是怎麼死的,你心裏最明白!”

南宮玥看著淡然,但是語氣中卻透著一股逼人的銳氣,言下之意更是讓人聽了心驚肉跳。

一瞬間,孫馨逸隻覺得在場每個人的目光都如同刀子般,讓她有一種在大庭廣眾下被一下子剝光了衣裳的感覺。她自以為自己表現得天衣無縫,就是一個隱忍悲傷的前守備之女,卻不想她早就露了破綻,還傻乎乎地試圖在世子妃跟前與韓綺霞爭寵……

這時,韓綺霞也利落地跳下了馬車,走到南宮玥身旁,目光複雜地看著孫馨逸。

她原來隻是以為這位孫姑娘有些心術不正,不值得深交,因此敬而遠之,卻不想人性遠遠要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許多。

這位孫姑娘已經不僅僅是心術不正那麼簡單了……不,還是自己太過粗心了。她早該注意到這位孫姑娘在雁定城破時的經曆有些不對勁。

想到那日南宮玥曾說起孫小公子的死因有可疑,尤其是查到他平日裏與孫馨逸並不十分親近,城破那日卻一刻也離不她……韓綺霞就忍不住歎道:“孫姑娘,令侄才兩歲而已……”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徹底地刺到了孫馨逸的痛處。

孫馨逸瞳孔猛縮,眼中釋放出豺狼般的冷酷光芒,與她過去那知書達理、溫柔嫻雅的樣子迥然不同。

這一刻,她再也不想掩飾自己,再也不想偽裝下去。

“我隻是要活下去而已!”

她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僅僅兩歲的孩子,為了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孩子,犧牲她自己的性命?!

孫馨逸越想越是不甘,歇斯底裏地嘶吼道:“我想活下去難道有錯嗎?你們嚐過刀被架在脖子上的滋味嗎?你們嚐過一隻腳踏過鬼門關的滋味嗎?你有什麼資格來置喙我?”像世子妃,這輩子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又有世子爺如珠似寶的寵著,恐怕都不曾磕碰過一下,又怎麼會知道什麼叫生與死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