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角度想想,早點把萍表妹嫁出去未必是件壞事”南宮穆又道,“我原本就覺得她有些其身不正,早點打發出去也好”
“確實如此”林氏煞有其事地點頭應道,“這樣的人留在府裏,要是帶壞了玥姐兒,我哭都來不及”
南宮穆點了點林氏的額頭,既好笑又自信地說道:“你真是杞人憂天我們的女兒又豈會這麼容易被帶壞”
夫妻倆又說了一會體己話,見天色不早,這才歇下。
一夜無話,第二日是四房新夫人認親的日子,本該喜慶無比,可是榮安堂裏氣氛卻顯得有些冷清。
南宮玥隨著父母兄長抵達正堂時,大房、三房人已經全齊了。又過了一會兒,劉氏母女和蘇卿萍來了。
當蘇卿萍一踏入榮安堂時,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加詭異,趙氏和黃氏都不由有些氣悶,心裏真是想不明白,都出了這等醜事,她怎麼還有臉出現在這這蘇卿萍的臉皮果真是厚
南宮玥飛快地瞥了蘇卿萍一眼,隻見她眼神黯淡,形容憔悴,柔弱可憐,看上去完全不複往日的神采。
但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會去可憐蘇卿萍,眾人皆目光冷凝,恨不得沒有看到此人才好。
蘇卿萍一聲不吭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半垂眼眸,避開了眾人的視線。她本就在禁足中,也根本不想來這樣的場合,可是劉氏卻出於自己的考慮還是把她拉了過來。
眾人枯坐了一會兒,蘇氏終於出來了,眾人紛紛起身,向蘇氏行禮。
“見過母親”
蘇氏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褂子,戴有同色抹額,麵色十分難看,就連臉上的皺紋也隱約多了幾道,一夜間像是老了好幾歲。
南宮玥嘴角微勾,心想:看來因為蘇卿萍之事,蘇氏昨夜也沒能睡個安穩覺呢
蘇卿萍目露希望地看向了蘇氏,卻見蘇氏的目光掃視到自己身上時,表情森冷,眼中隻有厭惡和不屑,全無憐惜。
蘇卿萍頓時如墜冰窯,麵色慘白。蘇氏可是她在南宮府中唯一的依靠。
南宮玥眼裏閃過一絲嘲諷,到了這個時候,蘇卿萍難道還指望蘇氏能幫她,真是異想天開。
正在這時,門外有婆子稟報道:“四老爺,四夫人來了。”
話音一落,就見門簾一挑,一對身穿大紅吉服的新婚夫婦款步而來,正是南宮程和他的新婚妻子顧氏。
那顧氏容貌平平,隻是皮膚還算白皙,這一白遮三醜,穿上一身大紅衣裳後,也算是清秀。不過站在長相俊朗的南宮程身旁,她實在是不起眼得很。
丫鬟機靈地放好了圃墊,南宮程和顧氏雙雙跪下,先是恭敬地給蘇氏磕了三個頭,“參見母親”跟著又向蘇氏端茶行禮。
蘇氏接過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水,就放在一邊,和氣地說道:“快起來吧”接著又收了顧氏孝敬的鞋襪,誇獎了兩句,說了幾句類似讓顧氏好好為南宮家開枝散葉的話,就讓王嬤嬤送出一對玉如意。
“謝母親”顧氏恭敬地接過玉如意,交給一旁的丫鬟。
接下來,南宮程替顧氏引薦三位大哥和三位嫂子。
“大伯,大嫂”
顧氏屈膝行禮,一個個稱呼過去,並遞上了自己做的針線,趙氏、林氏和黃氏說了些祝福新人的話語,各自送上了見麵禮,趙氏送了一個藍水飄花玉鐲,林氏送了一塊鯉魚白玉璜,而黃氏則送了一串翡翠金珠瓔珞。
跟著,便是南宮玥等幾個小輩與顧氏見禮:“四嬸嬸”
南宮程一一介紹了他們後,顧氏依禮一一奉送了禮物:南宮家的少爺們得了筆墨紙硯一套,南宮家的姑娘們各得了一對水晶耳環。
南宮玥看了看手中四嬸送的水晶耳環,算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讓人留不下什麼印象,在她記憶裏,她的四嬸也正如同她送的耳環,沒有在她心中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前世,四嬸嫁進來後,四叔南宮程的風流秉性依然沒有絲毫改變,甚至是變本加厲。
四嬸沒有嫁進來的時候,蘇氏怕南宮程未成親就弄出庶長子會壞了南宮家的聲譽,時不時地對他說教幾句,而四嬸進門後,蘇氏便再沒怎麼管過四房的事情。
偏偏這個四嬸樣貌平平不說,性格也是木訥得很,明明是正經的嫡妻,卻被南宮程納的姨娘、通房們擠兌得幾乎沒有立足之地,就連南宮程的貼身丫鬟,也可以對這個四夫人冷嘲熱諷地說上幾句。
直到前世南宮府被抄家的時候,四嬸顧氏的膝下也隻有一個羸弱的嫡女,倒是替南宮程養了一大堆庶子、庶女,也不知道說她是賢惠還是無能。
這時,一對新人已經到了蘇卿萍那邊。
“這是萍表妹。”南宮程一邊介紹著,一邊魂不守舍地看著蘇卿萍。
“萍表妹。”顧氏又送上了針線。
即使心裏再厭惡,蘇卿萍還是得收下顧氏的禮物。
“多謝四表嫂。四表嫂的手藝果然精巧,這香囊繡得栩栩如生,若有機會,萍兒定要向四表嫂請教。”蘇卿萍臉色蒼白,卻矜持有禮,她不想在眾人麵前丟了人,尤其是在南宮程娶的新夫人麵前。
顧氏微微笑了笑,“多謝萍表妹誇獎。”
至於站在顧氏身旁的南宮程,此刻一腔神魂都寄托到了蘇卿萍身上,好像把新夫人已經忘得一幹二淨。
南宮程昨日大婚,自然沒有人會在大喜的日子去掃他的興,故而蘇卿萍昨日在喜宴時發生的那些醜事,南宮程至今為止半分不知。
如今,見到蘇卿萍這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樣,南宮程還以為她是為了自己才變成這幅模樣,不由心神蕩漾,有幾分傷懷,更有幾分自得。
表妹上次說他們再無半分瓜葛,果然是在賭氣南宮程心中想著:難道她是擔心我為她耽誤了這件婚事哎,真是個傻姑娘。如今我已經成親,她對我的情意卻沒有半分減少。不如我去向嫡母求上一求,就算做不了正室,隻要我寵愛她,她比正室又差上多少呢
南宮程深深地凝望著蘇卿萍,蘇卿萍像是心有所感,不經意地抬起頭,一雙剪水雙瞳正對上了南宮程,她的眼裏似愁非愁,似怨非怨,情意半露不露,一時間,竟看得南宮程都癡了。
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眉目傳情,南宮程新娶的夫人卻像是土埂木偶似的,低眉順目,一言不發。
待認親後,從榮安堂裏出來,南宮玥回頭望了一眼,隻見蘇卿萍單薄瘦弱的背影朝另一個方向款款而去,而南宮程還在滿目深情地凝望著她。
南宮玥不由勾唇笑了。
“妹妹,你在看什麼呀”南宮昕好奇地問她。
“在看風景呀”南宮玥雲淡風輕地答道,“哥哥,你不覺得那裏的風景很是不錯嗎”
“有嗎”南宮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那裏明明隻有四叔呀”
因為隔得不遠,南宮程也聽到了二人的對話,狼狽不堪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南宮程掩飾地打開手中的紙扇,故作風流地搖了搖,還若無其事地對著南宮玥笑了笑,卻見南宮玥意味深長地盯著自己。
像是被窺探到了心底最隱秘的秘密,南宮程心虛地收回了目光,連自己的新夫人都沒有顧及,頭也不回地走了。
南宮玥同父母兄長告別之後,就去了邀月居昨日在驚蟄居發生那等醜事後,這驚蟄居自然是不能再供姑娘們作閨學了,趙氏派人連夜收拾好了邀月居作為新的閨學所在。
還沒有跨進院門,南宮玥就聽見了南宮琳咋咋呼呼的聲音。
“大姐姐,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就跟我說一下嘛你們都知道了,就把我一個人瞞在鼓裏。”南宮琳的聲音有些憤慨,昨日她在喜宴上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於是,喜宴後,她特意跟著黃氏去了嵐山院,可是不管她怎麼纏怎麼問,黃氏都避而不答,隻是含糊其辭地說,小孩子家家沒必要知道那麼多。
後來自己問得急了,黃氏更是直接把她訓斥了一頓,弄得南宮琳心裏委屈得很,越發想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四妹妹,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南宮玥一跨進門,就看見南宮琤羞紅的臉頰,還有閃閃爍爍的目光。
“大姐姐,你別睜眼說瞎話”南宮琳顯然是氣壞了,幾乎忘了南宮琤可是長姐,“昨晚先是你派了書香來把大伯母叫走的,後來祖母也不見了,分明是為了同一件事,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越說越氣,跺著腳道,“你們都知道了,憑什麼不能對我說”她心裏是又氣又委屈,隻覺得明明都是南宮家的女兒,為何偏偏隻把她排除在外
“四妹妹,這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南宮琤歎了口氣,“知道對你沒什麼好處。”這種醜事,她這樣一個還沒有出閣的姑娘,根本就沒臉說出口
南宮琳卻是不依不饒:“沒好處那應該也沒什麼壞處吧。”
南宮琤的麵色變得不大好看,求助地看向了剛進門的南宮玥。
順著南宮琤的目光,南宮琳也看到了南宮玥,眼珠一轉,故作神秘地說道:“三姐姐你知道嗎昨日在四叔的喜宴上發生了一件大事”說著,她期待地看向了南宮玥,希望南宮玥能透露些許。
南宮玥淡淡地說道:“四妹妹若是想知道還是去問三嬸吧。”
一個,兩個都不肯告訴自己,南宮琳氣得正要拍案而起,卻見先生方如來了,隻好暫時偃旗息鼓。
下學後,南宮琳知曉自己在這兩人這裏也得不到什麼結果,一句話都沒有說,冷哼了一聲,就氣鼓鼓地走了。
看到南宮琳這番表現,南宮琤苦笑一聲:“三妹妹,我倒寧願我不知道昨日發生了什麼,這件事真是”她長歎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往好的方麵想吧”南宮玥開口安慰她,說道,“再過一個月她就要出閣了,以後不在同一屋簷下,能見麵的機會估計少之又少了。”這個“她”指的當然是蘇卿萍。
“希望如此。”南宮琤勉強笑了笑,府裏發生了這種事情,對於一向心高氣傲、目不染塵的她,實在是不小的打擊。
南宮玥見她這幅模樣,也知道她肯定沒想開,又說道:“她姓蘇,我們姓南宮,大姐姐你別想太多她於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聯係”
“也是。”南宮琤苦笑了一下,或許是因為有著昨日相同的經曆,她覺得自己的南宮玥之間有了同樣的秘密,不由地與她親密了起來。
兩人邊走邊聊,一直到了岔路才分別。
剛回到墨竹院,南宮玥就見父親的丫鬟弄琴正等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