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深不出現的話,她會在這裏等多久呢?柳深魚忽然發現,她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從來都是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而在她的記憶中,他從來是說到做到,對於做不到的事情,絕對不會浪費一星半點的時間。

他既然讓她等,又怎麼會不出現呢?

“你不是最討厭雨天,既然不願意出來,為什麼上午不拒絕我?”

車裏很安靜,隻有雨刷器劃過玻璃時,發出的單調的唰唰聲,寧深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子,他的心有些亂,又似乎隻是煩躁。這些年,他已經逐漸從父親手中接手整個富年集團,商場之上,有的永遠是兵不血刃的暗戰,一步走錯,幾代人苦心經營的事業就可能覆水東流,但他執掌這樣大的家業,卻從不覺得負擔或是恐慌,相反的,他喜歡這種一切都在掌握中的自得。

一切都在掌握中,大到集團長遠的規劃和每一步的發展,小到子公司的一個新的開發案。

隻不過,這世上,總有一些意外要發生,比如他越來越發現,哪怕一切公事都在他的掌握中,但是他自己,他的思想、他的情感,卻開始並不那麼受他的控製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隔了好一會才說,“對不喜歡的事情說不,很難嗎?”

很冷,濕濕的衣服粘在身上,被冷氣一吹,那種感覺,好像一條又粘又冰的蛇緊緊的纏在人身上似的,柳深魚將身子更深的裹緊那件外套當中。

車裏安靜得太久了,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真能拒絕嗎?真的可以理直氣壯的說不嗎?

她把頭藏進外套的領口處,才自嘲的苦笑,誰不想恣意的生活,隨心所欲的做事做人,可是,真的可以嗎?於公於私,她有什麼資本拒絕?她又該拿什麼來承擔拒絕的後果?

大約是一天之中淋了兩次雨,柳深魚雖然自詡身強體壯,但是到了下午,也漸漸覺得渾身酸痛,身上一會冷一會熱的。她連喝了幾大杯熱水,除了增加了去洗手間的頻率之外,於身體上出現的症狀,卻沒有太大幫助。

她實在不明白,中午的時候寧深在發什麼脾氣,他讓她等,她乖乖的去等了四十分鍾,結果他倒沉著臉,隻字不提午飯的事情,隻是沒什麼目地的開車。

如果隻是這樣逛逛車河,她也沒什麼意見,偏偏他中途接了個電話,二話不說的把車停在路邊,讓她自己回公司。

當時雨正下得急,天地間隻剩一片水色,她近乎哀求的看著他,回應她的,卻隻是他不耐煩的表情。

其實剛剛電話打來的時候,她一眼就瞄到了來電顯示,隻有一個糖字,很甜蜜的稱呼,應該是那位蜜糖一樣可愛女孩吧?她不知道他的手機裏,是不是也存著她的號碼和名字,隻是一瞬間的好奇又更快的被一種難言的酸楚取代。

她看著他的車在她的視線中消失,瑟縮著,好久才分辨出自己立足的地方,是和公司是南轅北轍的兩個方向。

大雨天裏,出租車根本找不到,等她換了兩次公交車匆匆趕回公司的時候,午休時間已經結束了將近半小時,好在寧深已經回來了,正在會議室開會,傅正禮和Amy等人自然隨同在側,才免去了她的一通訓斥。

“小魚!”第N次從洗手間回來,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Amy的一個助理告訴她,樓下有幾個快件和包裹,需要她下去取一下。

正常公文的往來,都是有專人收發並送到十六樓的,田歌在旁邊一聽,就撅著嘴小聲說,“肯定是他們自己網購了什麼,懶得下樓,就會巧使喚人。”

“算了,也不用我自己爬樓梯,跑趟腿而已,就當減肥了。”

柳深魚笑笑,來十六樓的時間不長,但是這樣的差事做得次數卻不少,欺生是很多人都有的習慣,倒未必懷有什麼惡意,大多不過是對陌生人的一種本能的試探罷了。

重重的兩隻裝滿書籍的紙盒箱子加上一個軟卻沉重的包裹,雖然隻是在電梯裏拖進拖出,柳深魚還是出了一身汗,猛一站直身子,眼前金星亂冒。

“這是什麼?”一天淋兩場雨光榮感冒,得罪了一個頂頭上司,又莫名的惹火了衣食父母,柳深魚以為今天已經足夠倒黴了,結果怎麼也沒想到,一出電梯就撞上了會議室散會,她頭昏眼花的被一個高管撞了一下,踉踉蹌蹌退了兩步,如果不是有人及時出手扶住了她,今天她的洋相就出大了。

可是,這裏的動靜也還是驚動了後麵走來的寧深,他蹙著眉頭瞥了她一眼,眼風若有若無的掃過那仍托著她手肘的人。

“這裏什麼時候成了貨倉了?”冷冷撂下一句,他腳步絲毫不停的走了。

結果可想而知,boss前腳進了辦公室,戴正禮接著就將這些東西的主人叫去訓話,隨即在內網上發出消息,通知十六樓的所有人,以後網上購物不能再留公司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