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著,村裏人受劉姥姥恩惠的,不在少數,後來度過難關了,劉姥姥也不說把地收回來,隻加了一二成,還是低過那些個地主大戶的,竟是越來越多人願意做劉姥姥家的佃戶了。
劉姥姥到這時候還是個好脾氣的,也不像地主老爺似的對他們呼來喝去的,別人開玩笑說什麼賈家指頭縫裏漏出來的一點子東西養活了半個村子的人,劉姥姥也隻是笑。
隻是沒過幾年,又說起那賈家,從前牛身上拔根汗毛都能養活一家人的人家,竟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罪,竟是抄家了。
萬貫又萬貫的家財,一分也沒有了。
旁人便又跟劉姥姥打聽,這賈家到底是個什麼光景啊,劉姥姥一個字也未曾透露過。
隻是沒過多久,聽說王狗兒跑了,劉姥姥將那一年的租子收了,便又陸續將那田地都低價賣與佃戶。
佃戶萬沒想到還有這等便宜事,不論那賈家如何,自是感恩戴德。
隻劉姥姥家過不多時,竟然領回來一個小女孩兒,是夜裏來的,沒叫狗兒,隻叫板兒駕車帶回來的。
瞧著年歲也不大,比板兒小,跟青兒差不多年紀。
有近處的人瞧見了,親眼見她進了劉姥姥家,但是足有半年,都沒見那小姑娘出來過。
看見的人心裏自有揣測,但是莊戶人家,信因果報應,雖官家說賈家欺君罔逆,可那樣的光景年歲,官家也沒管過這些過不下去的人。
但是他們,從劉姥姥,亦或者從賈家,得了那幾分善意,熬過了難關,活了一家老小。
誰都知道那小姑娘來曆不俗,不敢妄加猜測,隻知道在村子裏住了半年,又是一日夜間,板兒駕車出去了,自此,便再也無人見過那小姑娘了。
小姑娘來了又走了,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隻劉姥姥家又恢複到一貧如洗的模樣,手裏的田地,也隻剩下那幾畝祖產。
王狗兒跑了,這一家老小,連個頂梁柱都沒有。
所幸村人幫襯,狗兒又已十多歲,能讀書會識字,村裏的先生的說他念的不錯,趕上年歲好了新帝開恩科了,說不得能考個秀才公。
隻是等到新帝開恩科了,板兒卻不曾赴考,隻謝了先生,結了業,在鎮上開了一家鋪子,日子不算富貴,卻也紅紅火火地開起來了。
旁人皆疑惑,讀了這好些年的書,不知道花用了多少,竟然不想著考個學做個官兒,圖的究竟是什麼。
然而劉姥姥一家卻好似全然不在意,隻知道鋪子開起來兩年後,板兒成親了。
誰也不知道新媳婦從哪兒來,隻知道板兒成親帶著新媳婦回來給劉姥姥磕了頭,道是那新媳婦請劉姥姥家去養老,劉姥姥卻笑著擺擺手:“我活到如今這年歲,離不得這村子了,你們好,你家裏人好好的,就是為了積福了。”
那新媳婦落淚磕頭再三,才與板兒離開。
至此,劉姥姥家中又隻剩劉姥姥,板兒娘,跟青兒。
村人一貫喜歡到劉太婆家,雖說劉太婆家自那時候便不算富貴,也沒再買過田地,隻餘下幾畝地,平日裏親自下田打理,就跟普通莊戶人家一樣。
吃穿也皆是一樣,隻村人總喜歡去劉太婆家呆著,覺得她家的房子磚牆特別厚實,炕似乎也比別人家熱一些。
有人打趣劉姥姥,怕不是還留著當年那神仙人家給的什麼精貴玩意兒,劉姥姥也隻是笑:“咱們沒有那精貴的命,便是有那東西也享用不了,但給過咱們一回,咱們就得記一輩子,不能忘了根。”","